“绝炁阵和绝魂阵已经被破,绝血阵有蔺如恤放水,也不是问题,绝心阵那边似乎碰上麻烦了,不过只要无乐慧师别贪功冒进,决意坚守,拖延时间,应该也无人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她,接下来的胜负便要看我了。”四阵破其二,四绝魔藏阵在运转时不免出现了迟滞,罗丰抓住空隙,穿梭而入,径直闯入四阵中央区域,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顺手斩出一剑。霎时,空间破碎,暴露出四绝阵之外的第五阵。“所谓‘魔藏’,便是此意了吧,隐藏掉真正的主阵,外围的四绝阵虽然承担了所有的进攻和防御,看起来象征了一切,实际上却如同树的枝干,哪怕全部断去,只要主干还在,就能重新长出来,唯有破去主阵,劈倒树干,才能防止重生。”罗丰闯入阵中,就见一名相貌异常俊美,甚至透着几分妖艳的男子趺坐在一朵金色莲花上,此人面相慈祥,眉目间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味道,浑身散发着佛气,似有神圣之感,然而男子的背后却幻化出一尊丑恶狰狞的魔神之像,杀意浓烈,邪气凛然,眼神狂傲不逊,藐视苍生如猪狗。此人显然就是一手创造了眼下局面,差点让六道宗弟子全军覆没的伊脩。他看见罗丰后,用中性的语气叹道:“沐师妹果然是打着两败俱伤的主意,既用假消息引诱你们上当,又透露了四绝魔藏阵的秘密。唉,若此局仅有归墟教和六道宗两派执棋,她的驱虎吞狼之计自是妙哉,可太虚幻境中共有九名棋手,哪怕归墟教和六道宗尽覆,仍有七头贪狼窥伺在外,她纵然得了龙脉地气,又如何守得住?只是平白给人作嫁衣裳罢了。”罗丰赞同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将自己的利益凌驾在宗门利益上,不是不可,但若是一味着眼在自身利益上,使得眼界变窄,不懂得借势运势之法,只是肤浅的表现,不说损人利己,只怕最后要落得损人不利己的下场。”伊脩灿然一笑,大有知己之感:“不说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可宗门的实力后盾毕竟是一种威慑,高明的棋手,应该懂得让宗门利益和自身利益同时获利,至于损害宗门利益来补助自身,乃是不入流的棋手的做法,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做出请入席的动作,面前便又出现一朵金莲。罗丰闻弦知雅意,明白对方是见到如今的局面,不愿意两虎相争,平白便宜了其他的二教五宗,所以放弃了生死相搏的武斗,而是选择了文斗。罗丰略一思忖,不客气的坐上金莲,算是答应了对方的提议。因为正如伊脩所说,太虚幻境中的棋手并不只有两家,否则的话,拼个你死我活倒也无妨,可这一局的棋手太多,俨然是诸侯乱斗,若是两败俱伤,或者一方惨胜,结果只是白白便宜了别的棋手,非是智者所为,尤其在护命法则失效的情况下,不能再轻易拿性命冒险。伊脩作为聪明人,在看到罗丰的时候就想通了这一点,自然不会做意气之争,于是便提议用更为平和的方法来分出胜负。“我这一局本该完美,可惜出了两个变数。第一个变数是没猜到你会突然离城,此举毫无征兆,在我收集的情报之外,让你跳出局外,获得了改变局势的能力;第二个变数是没猜到你会插手沐恋花与无乐慧师的争斗,而且居然不是下毒手,反而选择调停二人,并从沐恋花口中得到情报,否则的话,在你察觉有施氏变故之前,一切便已尘埃落定,有再大神通,也不可能逆转乾坤。”伊脩叹气道。罗丰却道:“一个连变数都没有考虑进去的局,怎么能说是完美呢?如果诸般变化都如人事先推敲的一样,那纸上谈兵者岂不成了最强的智者?”“有理有理,”伊脩哈哈一笑,不以为怒,而是指着背后的魔神问道,“在阁下看来,我跟它,谁是佛,谁是魔?”罗丰知晓,这便是博弈之处,胜败便在此问,不假思索道:“它是佛,你是魔。”“哦,君不见此魔杀气冲霄,犯尽贪嗔痴傲等戒,更造有无数杀业,没有一点慈悲,如何称佛?”罗丰望着魔神道:“此尊本性真如,明见本心,其心嗜杀,其行残杀,言行合一,知杀、意杀、言杀,这便是佛性,至于慈悲、戒律等,乃是僧侣修行之用,与佛何干?”伊脩声色不变,反问道:“如此说来,那些域外天魔也是佛喽,毕竟他们也是嗜杀行杀,言行合一。”“谬矣,此尊明见杀戮心,故而做杀戮行,但域外天魔却不是本性真如,它们行的是欲,而不是心,与佛性差之千里,纵然杀尽苍生,也是魔非佛。”伊脩脸上挂着笑容,右手忽而结印,绽放出一朵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其色彩与外观的花卉,仿佛大千世界的所有色泽与观感都在其中,流光溢彩之间,说不清的瑰丽万状,道不尽的灿烂无比,那千层万叠的花瓣、以及奇姿异态的花蕾更是繁复至极,随着花卉在虚空似慢实快地绽放,就仿佛有一方瑰丽、复杂到难以想象的天地正在展开。只听佛子诵经,波罗花开,数不尽罗汉、菩萨、佛陀坐落在这方天地中,谈经论义,佛门清圣之气散溢而出,伊脩整个人的在金光中渐渐呈现透明,如幻似真,仿佛与佛气彻底融为一体。在金光照耀洗涤之下,一切事物都呈现出一种金刚琉璃般的半透明纯净状态,宛若净土佛国,一种永恒不灭、慈悲广大、生机无限的意境随之而生。一花一世界!“阁下现在还认为我是魔吗?”伊脩问道。罗丰微微一笑,道:“沐恋花曾对我言,扈鹫是心魔峰的弟子,其实她故意搅混了消息,阁下才真正是心魔峰的弟子。”伊脩此刻施展的正是魔教宝典《秘》上的神通,和佛门神通“一花一世界”几无二别,连蕴含禅意都是相同。他对自己的身份不置可否,而是指着魔神道:“此物是我心神所化,若它是佛,为何我便不是佛。”瞬息间,周围的虚空中也开始弥漫起纷飞的花瓣,这些花瓣中同样蕴藏着世界,而且各不相同,这些世界都以意念幻象演化,要说它们是假的,也不完全是,要说它们是真的,也属荒谬,其意境不可用言语形容,也蕴含了无数的诡异与凶险。人的意识一旦被摄入其中,人世红尘诸般种种酸甜苦辣,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成败荣辱,接踵而来,让人五蕴皆迷,深陷其,不可自拔……若是不能守住本心,保住自己的本来面目,神魂甚至有可能散落成千万碎片,各自落入不同的幻象世界,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聚敛起来。罗丰不为所获,缓缓道:“我曾听一故事,说一书生与一禅师相谈,书生问禅师,他打坐的时候像什么。禅师答曰,像一尊佛。随后书生见禅师身披黄色的袈裟,便讥道,你打坐时却像一坨****。禅师笑而不语,书生自鸣得意的离开。”伊脩笑道:“为佛见佛,为魔见魔。”“此物明明是佛,却因你的心神化成了魔相,可见你心中藏魔。当你心中有佛时,你对生老病死,不喜不厌,视为穿衣吃饭,无不自然。你对一切赞叹诽谤,如如不动,静若泰山。你对真善美,由衷赞美,玉成一切好人好事。你对一切假丑恶,叹息怜悯同时,生大惭愧心,如同己为。因为在你的心里,与众生息息相关,心心相连。众生有难,你,痛彻心骨;众生行善,你心欢喜无限。你与众生同根而生,骨肉相连,休戚与共。你接引众生,脱离苦海,直到彼岸。当你心有****时,你一叶障目,不见山岳。你为眼前一盆狗食,六亲不认,你呲牙咧嘴,毛发直立,眼冒绿光,凶狠万丈,谁敢靠近狗盆,你就要与它鱼死网破,一决雌雄。你对一切异类,无不仇视、怀疑,你从未快心一笑,纵然面有慈悲,心中却无一丝慈悲。若你不是魔,谁又是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