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团长是指……”苏唐轻声道。“自从暗月城发生动乱之后,每天都有上百个武士丧生。”计好好道:“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月,暗月城就剩不下多少人了,与其这样耗下去,把大家的力气都耗光,莫如痛下决心,以壮士扼腕之志,为暗月城保留一点元气。”“计当家的,在苏先生面前,不需要拐弯抹角。”丁一星苦笑道:“实话实说,我们两个这次冒着奇险再次来拜会苏先生,是向苏先生求救来了。”苏唐笑了,到底是生意人,丁一星和海盗出身的计好好虽然说得是同一种意思,但前者要比后者好听得多。“两位既然想为暗月城保留一些元气,昨夜又为何在码头大开杀戒?”顾随风淡淡问道。“这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丁一星叹道,随后沉默片刻:“谷盛辉疯了我们只是在反击”“疯了?”苏唐讶然道。“他已经没有底线了。”计好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倒是能说得过去,唯一的儿子在动乱中丧生,一生的煎熬成了一个笑话,大好的基业只能拱手送给外人,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如果赢了,可以为这几十年的周旋、妥协出一口恶意,如果输了,结果也一样,反正他百年之后,天机楼与谷家也没有多大关系。”丁一星道:“既然不管是赢是输,他都没有损失,那为什么不豁出一切呢?”“还是有些说不通。”苏唐笑了笑:“如果谷大先生这么想,他早就应该全力出手了,何必要拖到今天?”“这就要怪你苏先生了,是你逼他的。”计好好道。“我?”苏唐一愣,他毕竟有些心虚,因为谷大少是他让宝蓝去杀的,这一刹那,他以为被人拆穿了。“没了后人,谷盛辉只剩下一条路,冲击大祖境界,脱却凡胎、成就灵体,那么以后只要他想,还会有自己的子嗣。”计好好道:“所以,千奇峰的灵脉,他是势在必得的,没有灵脉滋养,就凭他那把老骨头,怎么可能冲击大祖境界?”“以前么,苏先生为人很低调。”丁一星道:“谷盛辉也就没把注意力放在千奇峰上,只要除掉我和计当家的,这暗夜城还不是他一手遮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到那时候只需他说句话,满城的流浪武士闻风而动,苏先生就算有大能,也未必能抵挡得住吧?”“苏先生传出消息,要开宗立派,招收护山武士,那谷盛辉当即慌了手脚。”计好好接道:“暗月城满城震动,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自己能入得苏先生的眼,这样看,等到他谷盛辉解决了我和丁家主,千奇峰早已成了暗月城的第一大宗,而且主动权在苏先生手里,武士总归要分三六九等的,如果苏先生把一等二等三等的武士一扫而光,剩下那些废柴,就算都投到天机楼盟下,又有什么用?”“所以他谷盛辉等不得了,一心发起决战。”丁一星道:“如果我和计当家的支撑不住,那么谷盛辉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千奇峰了。”厅中变得一片安静,丁一星和计好好相互交替,把暗月城当前的局势变化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大家面前,当然,其中有很多是他们猜测的,不过以他们对暗月城的了解,猜测的内容肯定会很贴近现实,没有把握的话,他们也不会在这里说出来,万一被苏唐发现不对,后果难测。可以说,现在的丁一星和计好好是非常坦诚的,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苏唐默然良久,缓缓说道:“我能为暗月城做些什么?”苏唐这句话出口,丁一星和计好好同时长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思考了很久,如果苏唐的心性够狠,是不会现在入场的,再拖延一段时间,等他们和天机楼拼得两败俱伤,自然可以轻松掌控整个暗月城。不过他们同样不会束手待毙,只能拱手认输,向天机楼低头,然后四家合力围攻千奇峰,在苏唐的实力没有壮大起来之前,彻底解决麻烦。这种选择虽然报复了苏唐的见死不救,但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因为长时间积攒下的仇恨太多太多了,以前是有怀老爷子压制着,他们不敢忽视暗月城的规矩,勉强相安无事。现在向天机楼低头,谷盛辉肯定会从他们身上割下大块大块的肉,削弱他们的实力,这是一种苟且偷生的活法或者,可以选择离开暗月城,但他们的根早已扎在这里,他们不想离开。“苏先生,大恩不言谢。”计好好沉声道:“我们这些在船上讨生活的汉子最重义气,以后如有事情,千万不要忘了我老计,火里来水里去,任凭苏先生差遣,绝不敢推辞”“苏先生点了头,大事定矣。”丁一星长叹道。计好好和丁一星的话多少有些巴结的成分,与他们的地位不相符,但是,他们在暗月城经营这么多年,也只是讨生活而已,远远达不到开宗立派的高度,没有灵脉、没有修行资源的支撑,开什么宗?立什么派?勉强行之,只会让别人笑话。千奇峰的崛起已成必然,何况他们猜测苏唐和灵脉肯定存在一种微妙的纽带联系,试图抢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不如妥协,而且他们已经晚了一步,让周正北抢了先机,此刻无论如何也要表明态度。苏唐笑了笑:“谷大先生就交给我了,说起来我以前跟他是同行,对他的天机楼,我有些兴趣。”计好好和丁一星算是彻底放松了,苏唐开口就要对付最强的谷大先生,显然是真的想与他们合作。不过,他们也听出了苏唐的潜台词,天机楼的归属问题。“天机楼么,经营起来太复杂,我和计当家的都没什么兴趣。”丁一星笑道:“不过,谷盛辉谷大先生是我的,苏先生您可不要抢。”“陈羽芝是我的”计好好咬牙切齿的说道。苏唐有些错愕,看了看丁一星,又看了看计好好,既然他们有把握对付谷盛辉和陈羽芝,还来找自己做什么?“天机楼和陈家都有自己的底蕴,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丁一星道:“其实我们也一样,在城里有几个人,或者欠了我们的人情,需要为我们拼一次,或者和我们有些瓜葛,在关键的时候,会暂时服从我们的命令。”“他们有三个人,极不好对付。”计好好说道:“如果苏先生能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赶到战场,而我们的人却能及时赶过来支援,天机楼和陈家就输定了。”“哪三个人?”苏唐问道。“第一个人叫赵志,本地人,三十三岁,大宗师,灵器是一柄长枪。”计好好道:“他在十年前,和陈羽芝的小孙女相识,然后私奔了,陈羽芝当时勃然大怒,甚至派人去追杀他们小两口,后来赵志屡有奇遇,晋升为大宗师,五年前带着妻子回到暗月城,陈羽芝也就默认了事实。因为之前的事情,赵志拒绝为陈家出力,夫妻两个经营一间小酒肆谋生,不过,遇到了决定陈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赵志肯定会出手。”“大宗师?经营一间小酒肆?”苏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陈家的小孙女讨厌赵志过打打杀杀的生活,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下去,所以……”计好好叹着气摇着头:“情之一物,最是感人,也最是害人啊“有意思”苏唐笑了起来,刚刚来到暗月城时,让岳十一出去打探,探听到暗月城只剩两个大宗师,决定彻底放开手脚,现在才明白,他的决定有些轻率,仅仅是靠着打听,怎么可能真正了解暗月城的底蕴?远远看着千奇峰,他不可能知道山中生活着多少蝼蚁,哪里藏着蛇、哪里躲着鸟,同样,他也不可能了解暗月城,这里毕竟有上万名流浪武士,人也要比蝼蚁鸟蛇复杂得多。“第二个人呢?”苏唐道。提到第二个人,计好好的神色变得很复杂,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他叫雷怒,今年已经七十五了,少了一条右臂,灵器是一根重铁棍。”、“雷怒?”周正北悚然动容。“正北,你认得他?”“认……认得……”周正北于笑道,只是他没有具体回答苏唐,反而盯着计好好看个不停。“苏先生,坦白说吧,雷怒就是怒海团的缔造者。”计好好低声说道:“他生性暴虐,经常苛责手下的弟兄,尤其是在他醉后,动辄出手杀人,让大家忍无可忍。”听到雷怒的身份,苏唐也不由嘿然,静静的看着计好好,没想到啊,计好好居然做过篡位的勾当……那个叫赵志的,在陈家小姐私奔的过程中,应该和追兵发生过冲突,也见过血、受过伤害,所以宁愿开个小酒肆,也不愿为陈家效力。至于雷怒和计好好之间的故事,肯定伴随着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