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文走出病房上厕所的时候,被电视里的新闻吸引住了。
新闻里提到了最近太多大学生因为压力和失恋轻生,就在昨晚,某校就发生了一起此类事件案件。现在,正在逐步确认死者的身份和死亡时间。
张美文呆滞地站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下面那行字,上面写的学校正是沈千雪就读的学校!
——那么多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张美文恍惚想起自己昨天对沈千雪说过的话。一阵阵恐惧从心裏滋生,张美文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对女儿说那样的话。即便沈千雪再不对,那也是她女儿,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刺|激她。
“千雪,千雪。”张美文忽然着急起来,她急忙跑回病房用手机拨打沈千雪的电话,但不管她拨打多少次,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忙音。
张美文穿着病服,匆忙地跑出医院。
护士在张美文身后喊着:“你去哪儿,你还没办理出院手续呢。”
张美文跑回家后,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遗书,心裏只剩下惶恐。她笃定新闻上的报道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不觉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痛哭流涕。
很快,张美文想起要联系沈少海帮忙找女儿,但两人昨天因为生活费吵架了,沈少海没有接听她的电话。张美文又急忙给公安局打电话,而公安局的人告诉她,成年人失踪要超过24小时才可以立案。
“千雪,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要去死,你死了,你让妈怎么活……”
沈千雪走回自己家门口时,听到了张美文哭天抢地的声音,她担心家里又出状况了,急忙推门进去。
“妈?你怎么了?”沈千雪一脸疑惑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张美文,这是她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难过。
张美文见到沈千雪,先是一愣,而后冲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沈千雪看着被丢到自己面前的遗书,心裏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接下来张美文又要说什么话,她已经做好了接受咒骂的准备。然而,一个紧紧的拥抱将所有的咒骂取代了。
“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可以去死?你死了,妈怎么办……对不起,妈不是故意对你说那些话的……妈只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恨自己把你带来这个世界却给不了你幸福的生活……妈是个失败的人,妈一直活在自己的失败之中,对不起,对不起……”张美文抱着沈千雪,号啕大哭。
这些年来,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拥抱过自己的女儿,自从被告知再也不能生育之后,她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在沈千雪头上。而沈千雪又做错了什么?
“妈知道这些年你心裏不好受,可是妈心裏也很苦啊。妈也希望有一天你能有出息,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可妈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妈知道,总是对你发脾气是妈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沈千雪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张美文紧紧的拥抱。
这道歉的话语和难以倾诉的悲痛,传入沈千雪的心裏。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妈妈也活得很不容易。很多时候,张美文必须坚强,必须咄咄逼人,必须依靠自己去争取那微薄的经济依靠。她是一个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可她的自尊却被她曾经深爱的男人践踏在脚下。
在很多年前,张美文冷静地对沈少海说,她们母女要大城市户口和房子,要沈千雪在大城市读书。那时候,沈千雪就应该知道,妈妈一直都是爱她的。只是这种爱,直到现在才传递到她心裏。
“妈,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我们两个人好好过好不好?”沈千雪也紧紧地抱住张美文,泪如泉涌。
那天之后,沈千雪和张美文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而是变得像真正的母女一样融洽。
沈少海听说沈千雪想不开后,也关心了她们一段时间。再往后的每个月,沈少海都会定期给她们打生活费,并且告诉沈千雪,有困难可以随时找他。
沈千雪在几天后才想起海边的那个少年,她努力地回想他的手机号码,并加了他的微信。那个微信昵称为“鸣”的少年并没有发任何朋友圈,沈千雪尝试着和他聊天,将自己生活中的大小事都告诉他,渐渐地,两人成了不见面的朋友。
后来,沈千雪被一家图书出版公司录用,“鸣”在第一时间送上祝贺。实习的第三个月,沈千雪毕业了。她向“鸣”发出邀请,请他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鸣”拒绝了她,但在沈千雪拍毕业照的那天送来了一束鲜花。在鲜花里夹着一张卡片——“祝沈千雪毕业快乐”,落款是“鸣”。
沈千雪成为公司正式员工的那一天,那个叫鸣的少年忽然再也联系不上了。
那天晚上,鸣发了一条朋友圈,内容是:此微信号作废。
鸣甚至没有告诉沈千雪新的微信号是多少,沈千雪给那个手机号码发短信,发出的短信却显示红色感叹号。
沈千雪有些难过,不知道“鸣”是不想理她了,还是换手机号了。她失落了很久,在那段时间里,她会时常去海边走走,她想再一次偶遇“鸣”。可“鸣”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那几个月的相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两年后。
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沈千雪坐上了副主编的位置。
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沈千雪坐在办公室内敲键盘。兴许是累了,她转动椅子,靠在玻璃窗前眺望风景。
窗外阳光和煦,透着少女般的温柔。鱼鳞般的白云像蓝天的裙摆,在风中徐徐散开。鳞次栉比的高楼和行人如织的马路都被太阳镀上了柔和的光,风吹动路边的树木,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抖动,像是起伏的河流。鸟儿落在路灯上,低头啄弄羽翼,又再度展翅飞向天空。
沈千雪看着光影交织的大千世界,把自己的心都沉浸在了暖暖的阳光中。她觉得现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可这样的美好破灭于一个紧急召开的会议。
公司的高层领导突然召开了紧急会议,沈千雪急急忙忙地赶到会议室。会议室坐满了各大分部的负责人,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正坐在最前面等人到齐了开会。这么大的阵势,沈千雪还是第一次见。
这次会议对所有的员工都做了一个调整,所有的部门也都重新整合了一下。沈千雪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公司忽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动。更让她吃惊的是,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原本的主编提出了辞职,并推荐沈千雪接任主编。公司负责人同意了主编的提议,并让主编在离开公司前完成所有的工作交接。
会议结束之前,整个会议的目的也被揭开:公司因为长期的亏损,濒临破产。目前有个大集团打算收购公司,公司负责人已经决定把公司转让出去,而目前公司的员工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沈千雪还觉得自己身处云雾里,一方面觉得主编的身份来得太突然,另一方面觉得心情愉悦。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沈千雪正要给张美文打电话报喜,电话还没接通,电脑桌面上的编辑群已经议论开了。
“听说了吗,我们公司要被收购了。”
“好像收购我们公司的是夏氏集团,以后咱们公司就要改名叫‘明宇出版公司’了。”
“我上百度搜索了一下,来接管我们公司的人是夏氏集团的独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夏梓明。”
“前段时间新闻不是也说了嘛,夏市集团的少爷和车氏集团的千金订婚了。听说场面非常震撼,整个酒店都包下来了,还特意弄了一个由几千朵红玫瑰组成的心形花坛。”
“好浪漫啊,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男朋友。”
群里的人议论着公司要被收购的事情,那一个个扎眼的名字就像刺一样,扎进沈千雪的心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两个名字了,原本的平静生活,因为这两个名字的出现突然破碎。
别人在议论着的故事,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事故。
“主编好好的为啥要辞职啊?”
“大概是因为公司要被收购,不想待下去了吧?毕竟好的公司也要人,主编资历深,可以去更好的公司。”
“是啊,公司要换老板了,说不定到时候会来一个大裁员。”
“千雪被升为主编了,真好。”
“好什么好,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说不定收购后对方也得换人。我看,这事悬着呢。”
她明明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却又要面对过去失败的感情。夏梓明是一个那么强势的人,如果她继续留在这个公司担任主编,夏梓明会不会针对她?可现在辞职离开,她真的心有不甘。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她为什么要因为夏梓明而放弃?
下班之后,沈千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穿过斑马线,走过街边的各种店铺。她不知道自己该去还是该留,她刚被提升为主编,就要面临去留的问题,实在有些讽刺啊。
沈千雪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没入地平线的落日。夕阳的光已经逐渐散去,只留下夜幕来临前的落寞。在这落寞里,残留着一丝金色云彩,却又渐渐变得暗沉。
一抹灰色的身影从沈千雪身边快速掠过,强劲的冲击直接将她撞倒在地。等她回过神时,挂在肩上的链条包已经被刚才跑过的那个男人拽走了。那抹灰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斑马线,拐进对面马路的右侧大街。
“站住,别跑,抓小偷啊!”沈千雪先是在原地怔了片刻,而后才想起自己的证件都在包里。她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经和抢东西的小偷隔了一段距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街边的一些商铺亮起了灯,属于城市的笛鸣声混入一片聒噪之中。热风拂过脸颊,让沈千雪的长发往后飞扬。街上不少人都看着她追着小偷跑,大多数人只是看看热闹,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沈千雪追了几个路口,因为体力不支,只能边跑边喊,期望路人能帮她一把:“把我的包还给我!”
在大街拐角的地方,出门买东西的宋弋鸣停在一个报刊亭附近。他依旧戴着口罩和墨镜,穿着一件黑色连帽防风衣,惹得报刊亭摊主多看他两眼,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光顾。就在这时,他听到女人的叫喊声,视线不由得转向对面马路。
一个穿着短裙的女人正在追一个朝他这边狂奔而来的男人,那男人一边跑一边回头望,神色里没有一丝紧张。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女士斜挎包,似乎是今天的战利品。
宋弋鸣把挑选好的书籍放好,双手插入口袋,迎着正跑来的小偷走去。七点时分的路口,人来人往。这是大部分上班族下班回家的时间,也是大部分社会蛀虫活动的时间。
一阵急速的风从宋弋鸣的身边掠过,宋弋鸣顺势拽住斜挎包的链子,横脚一绊。小偷来不及反应,一个跟头栽在硬邦邦的水泥路面上。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偷摸着摔破皮的脸,看见出手相助的是个身材高大而且打扮奇怪的男人,表情变了变,歇了正面对抗的心思,一溜烟跑远了。
沈千雪见有人见义勇为,便停在马路对面歇了歇。
街边的广告牌亮起,沈千雪藉着彩色灯光看向那男生。那男生的打扮和周围的人很不一样,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黑色的长袖带帽防风衣、黑色墨镜、黑色口罩、黑色长裤和黑色耐克运动鞋,就连佩戴的皮手套,也是黑色的。
灯光虽然能勾勒出他高高瘦瘦的身材,却无法让人看清他的五官轮廓,他像一尊伫立在暗夜中的骑士雕塑。他举着手里夺回来的斜挎包,衝着斑马线对面的沈千雪晃了晃,示意已经夺回来了。
沈千雪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这个人的打扮很熟悉。她一边在脑海里寻找着相关记忆,一边跟随熙熙攘攘的人群过马路。
人们在昏暗不明的街上穿行,沈千雪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那人似乎也打算朝她走来,将夺回的包还给她。
可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鸣笛响起。转弯处一辆小车直奔过马路,灯光刺入沈千雪的眼瞳。一时间,沈千雪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在原地扎根。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宋弋鸣举着斜挎包的手顿住了,他惊愕地停住了脚步,下一秒飞快地跑向车祸事故现场。
声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片冰冷的湖泊,沈千雪觉得自己在这片湖泊中逐渐沉沦,周围安静得可怕。渐渐地,她又听到了一些声音,是救护车的声音,是护士们匆忙的脚步声,是急救室大门关闭的声音。
心电图跳动和手术钳落下的声音像一条长长的线,连接着梦里的沈千雪。她能感觉到有药水一滴滴地流入自己的身体,也能感觉到针线在自己小腿上来回穿过。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无法动弹。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说:“沈千雪,你要是比我先死了,你就输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千雪感受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沉入了湖底。湖底那一片透明的玻璃碎裂了,她又坠入一个柔软的地方。这一次,她睁开了双眼,她看到了一片大海。
蔚蓝的天空,湛蓝的海洋。海岸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蓬松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往后飞扬。温暖的光与和煦的风柔和地抚过他白皙的脸,他的眸是明亮的宝石,是蕴含星辰的宇宙,流转着光辉,干净清澈。
少年站起身张开臂膀,像自由翱翔的鸟儿,在风中高声呼喊。
沈千雪踏着浪花朝他而去,那少年挑眉道:“喂,你输了。”
“我才没有。”
“那你还不醒过来?”少年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璀璨的星眸里映着沈千雪的模样。
沈千雪一怔,眼前的少年转眼就消失了。
海上掀起了巨浪,将她吞噬。巨浪将她的身体卷起,那一刻,她心裏唯一想的事情,便是不可以输。她要证明给他看,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因为一点点挫折就寻死的懦夫!
眼睛再次睁开的瞬间,白色的天花板映入沈千雪眼里。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阳光洒落在窗台,泛着金色的柔光。沈千雪将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缓缓落在自己没有知觉的右腿上。
右腿此时打着石膏,斜斜高挂在床脚的架子上。除了右脚之外,她身上还有一些地方很酸痛,只是现在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不知道身上还有哪些地方受了伤。
张美文趴在病床边睡着了,看起来一脸疲惫。沈千雪觉得口干舌燥,本不想惊扰睡着的母亲,却因为手上连着输液管,抬起手的时候惊醒了张美文。
“千雪,你醒了?你是要喝水吗?”张美文见沈千雪醒过来,有些激动。她将水端到沈千雪面前,露出一个微笑。
沈千雪看着张美文疲倦到凹陷的眼睛,她的眼睛有些红肿,看起来是哭过。而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又泛起一丝泪光。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右腿骨折和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没等沈千雪开口,张美文便将医生的话转达给她。不一会儿,她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提起那天沈千雪进医院的事情。
当时有个穿着打扮很奇怪的男生将她抱来医院,那人一直陪着她动手术,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张美文匆匆赶到,他才离开。
“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张美文把沈千雪被抢的斜挎包递给她。沈千雪打开检查了一下,东西一样也没少。
“那个男生说是你的大学同学,但也没留下姓名。我想着,既然是你大学同学,你应该知道是谁,所以也没好意思问他姓名。”张美文补充了一句,又嘀咕说那个男生的穿着打扮很奇怪。
沈千雪在脑海里搜寻着张美文口中说的大学同学,最后记忆里浮现出一个男生,那个被她一瓶绿茶弄得五颜六色的男生,那个带着她狂奔躲避保安的男生,沈千雪记得那个男生还在她的白裙子上画上了花……
想到这裏,一抹笑意浮上唇角。沈千雪转过视线,望着窗外依稀的金色光芒:“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好像每次我遇到危险时,他都会出现……”
因为骨折的缘故,沈千雪暂时没回公司,休假一个月。
沈千雪在公司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但真的不在公司了,手机便不停地响。公司的许多编辑都需要和她做交接工作,一些原本定好要在这个月交稿的作者也一直在联系她。最后,“身残志坚”的她只好在自己家里开着电脑办公。
在她回家休养的这个月里,公司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公司真的换了新的老板,很多部门的负责人也都更换了。公司里不少同事在QQ群聊天的时候都在说新来的老板非常的帅气,但就是对公司的事情不太上心。
“公司的行政秘书也换人了,现在的行政秘书好像就是夏老板的未婚妻。”
“长得挺漂亮,很有韩剧女主角的风范,就是说话嗲声嗲气的,不太惹人喜欢。”
“人家夏老板喜欢就行了,跟你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编辑们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许久,才有一个和沈千雪关系比较好的编辑问:“千雪,你啥时候回来?大家可想你了。”
沈千雪其实一直在“潜水”,她看着聊天窗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如果这群人知道她和新老板的关系,一定不会这么畅所欲言。她的手停顿在键盘上许久,一次次删除敲出来的字,最后假装没看到群信息,直接关闭聊天窗口。
沈千雪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冰箱前。她打开冰箱,裏面的蔬菜多种多样,她拨开蔬菜拿了一瓶酸奶出来喝。
最近张美文跟着小区的一个阿姨加入了广场舞团体,每天的娱乐生活丰富多彩,人也年轻了许多。沈千雪觉得这是好事,便鼓励她多去接触这些群体。但这几天张美文都不在家,还没拆石膏的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进厨房自己找东西吃。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过得比想象中要快一些,一个月以前,沈千雪还在想着这个月该如何熬,可如今只差几天就一个月了。
沈千雪艰难地撑着拐杖,舔着酸奶盖,小心翼翼地坐到电脑桌前。
在她住院的那个星期里,夏梓明和车晓曼也曾来看过她。他们当时只知道公司员工出意外住院了,当他们知道那个人是沈千雪的时候,便双双前来探望。
“千雪,真意外,没想到你在我的公司上班。”这是夏梓明走入病房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的笑容里暗藏着讽刺,却又好看得刺眼。和两年前比起来,他变了不少,气质变了,不是以前的少年模样,西装革履的他给人一种压抑感。
“听说你已经升主编了,恭喜你啊。”没等沈千雪说话,夏梓明又露出了笑容,他虽然笑着,但这笑并不是发自心底的祝福。
沈千雪觉得那样的笑容非常的恶心,可她现在不想退缩,不想再因为这个人放弃任何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
“千雪,我们得知你出车祸之后非常担心,你现在好点了吗?”手里提着水果的车晓曼坐到床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话说得好听,让人分辨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沈千雪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眼神也不想用在他们身上。可夏梓明却伸手勾起她一缕长发,笑容让人心寒。
“你还是老样子,还是留着这般俗气的长发。”
沈千雪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将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拍掉夏梓明的手:“你还是这样拎不清,手管不住吗?”
夏梓明怔了怔,神色发生了变化,阴鸷的眸子里凝结着化不开的浓雾。他双手插入裤袋,转身离去。
车晓曼讪讪一笑,脸上的尴尬清晰可见:“千雪,你别太在意,梓明就是这个性子。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说罢,也离开了病房。
拿着热水壶走进来的张美文正好看到他们离开,他们的视线交汇后又分开。张美文不明所以,问怎么了。沈千雪不回答,开口和张美文商量自己准备辞职的事情。
“千雪啊,如果你真的觉得离开现在的公司会更快乐,妈会支持你。但是,妈还是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QQ发出的信息提醒声拉回了沈千雪的思绪,找她的是一个叫“弋”的作者。
聊天窗口弹出一大堆哈士奇表情包,沈千雪默默地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