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有些懵,愣愣地站了半晌,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李忠没把这话告诉家里人,他怕吴氏听了受不住立时有个三长两短的,又怕儿女们听了着急咋呼。他从柜子里把自己收藏了多年的一坛好酒拿出来,一个人闷声喝了一个晚上。他回忆起自己这半生和吴氏过的日子,回忆起她初嫁自己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跟着自己吃苦受累,侍奉老娘,照顾幼弟,伺候他吃喝坐卧,为他生儿育女……
他一连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只歪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媳妇儿,他想象着如果有一天她去了,旁边空荡荡的光景……
只几天的功夫,李忠的两鬓便增了一片白发,额头的皱纹也加深了。多少日子不跟他说话的吴氏见了他这反常的模样,终于受不住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儿,担心他的身子。
李忠摆摆手,什么也没说,只翻箱倒柜地把家里的钱全都拿了出来,数了数揣进口袋里出门了。他去找了周夫子,把钱放在他桌子上,问他要看病的话还要多少钱才够,他现有这么多,不够的话他再去借。
周夫子把钱推还给他,说有钱能治病,但是换不来命。
李忠又固执地把钱推过去,红着眼道:“你老家不是有能看病的神医吗,她四奶奶的病不是都看好了吗,咱们还是亲家,你不能只管你自己媳妇儿!”
周夫子脸上一赧,讪讪地露了难色,没言语。
李忠望了周夫子半晌,见他不说话,心下越来越沉,“她还有多少日子”这句话他如何也不敢问出口……
见李忠这副模样,周夫子实在是受不住,到底跟他说了实话。
从周夫子那儿回来,李忠发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火儿,李大宝则受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顿毒打,若非吴氏、胖丫儿和小宝哭着喊着给拦着,李忠真能干出手刃亲子的事儿来。
当晚,吴氏像往常那样给李忠端了热水洗脚,被怒气未消的李忠一脚把水盆踹翻了,水溅了吴氏一身。吴氏没言语,收拾收拾,又回灶房烧热水,重新端来了一盆。这一回李忠没有再踢,只瞪着吴氏怒道:“你跟那兔崽子商量好的是不是!什么没治的绝症,什么没几天活头儿了!你们合着伙儿的逗我玩儿呢!咋地!嫌我命太长了,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吴氏抿着嘴笑道:“好端端的我自己咒自己做什么?我若是知道大宝那小子能憋出这坏来,不等你动手,我一早就骂他了。”说完便蹲下伺候李忠洗脚。
李忠骂咧咧的嘟囔了半天,无非是骂大宝这不孝子编出这谎话诅咒亲娘,吓唬老子,又骂周夫子没个长辈的尊重,尽跟着小辈儿干这不着调的混事。
吴氏就一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声附和。
李忠低头看着给自己洗脚的吴氏,渐渐静了下来:幸亏是假的……真好……真好……
水盆里的水已经凉了许久了,两人却谁也没有说话。许久,仍李忠轻叹一声打破沉默,只凝着吴氏道:“将来,让我先死吧。”
没有了往日命令般的语气,商量的口吻中甚还带了几分恳求。
吴氏滞了片刻,静静地点头:“嗯。”说完低着头端了水盆出去。
吴氏走后,李忠扬眉瞪眼,把眼眶儿里的水珠子憋了回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欠了媳妇儿一笔,这辈子还不完,就攒到下辈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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