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噗!”十几名在长矛阵前面前把坐骑勒住骑兵躲闪不及,被飞来的标枪直接洞穿,从马背上掉下去,身体痛苦地缩卷成一团。
又有二十几匹战马贴着长矛阵快速跑过,地上的悲鸣声嘎然而止。只有一团团血肉,暗示着曾经有生命在此处消失。
又有一波骑兵跑了过来,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每个骑在马背上的蒙古武士都全力拉紧缰绳,将战马勒得眼珠凸出,嘴角冒血,接连悲鸣不止。
后续跑过来的骑兵速度更慢,距离长矛阵也更远。马背上的蒙古武士脸色灰败,宁愿冒着停下来,被后面的自己人撞下马的风险,也不愿意再靠近长矛阵的边缘。
没有速度和惯性的影响,也没有主人的逼迫,战马求生本能,使得他们自动就远离长矛丛林。当掷出去的标枪再也碰不到任何骑兵,整个长矛阵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噢——噢——噢,鞑子怕了,鞑子怕了,鞑子居然也知道害怕!”
蒙古人也会死,蒙古人也会怕。在死亡面前,他们的勇气和韧性,甚至还比不上大伙先前在韩信城中遇到的汉军。那些汉军虽然选择了投降,但是,在丧失了全部希望之前,他们却始终在努力坚持,始终试图翻盘。而刚才被大伙打败了那伙蒙古骑兵,却是在胜负未分的情况下,主动选择了退避。
他们怕了,他们退缩了,他们在一支辅兵的面前主动选择了退缩。发现这个秘密的红巾将士,也被右翼的袍泽们的情绪所感染,紧跟着叫喊的起来,“噢——噢——噢!噢——噢——噢!”一声接一声,充满了骄傲!
“噢——噢——噢,鞑子怕了,鞑子怕了,鞑子居然也知道害怕!”欢呼声如早春的惊雷,从背后追上蒙古骑兵,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千夫长伴格嘴角流着血,恨恨地回头。
前后不过是十几个呼吸间,便有上百名蒙古骑兵死在了长矛阵前,论数量,已经超过了先前在左翼两次损失的总和。而对手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同样数量的步卒而已!
每一次回头,对他来说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他却不得不那样做。看清楚自己刚才的对手是谁,看看还没有更多的弟兄跟上来。因为他知道,自己麾下这支骑兵完了!屈辱地完了!虽然没有崩溃,却也伤到了骨头里。没有四个月到半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再走上战场。
然而,他今天所要承受的折磨,却没有到此为止。忽然间,身后又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像利刃一样刺破头顶上的骑兵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紧跟着,在他正要面对的位置,也有焦急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两种截然不同的旋律搅在一起,宛若两条蛟龙在云端搏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吵得人头晕目眩,五腑六脏上下翻滚。
“敌军,敌军主动发起了攻击?!”强压住心中的烦恶,骑兵千夫长伴格再度愕然回头。却发现,先前给他制造的巨大伤害的那支红巾军方阵,居然重整了队伍,尾随着骑兵的撤退脚步跟了上来。而朱八十一的本阵和左翼,也同时开始向前推进,像三只巨大的刺猬,彼此呼应着发起了反击。
“贼子敢尔!”千夫长伴格大声诅咒,拉住坐骑,准备转身迎战。身边的亲兵和四个百夫长纷纷响应,稍远一点儿正在仓惶回撤的其他骑兵,却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抬头观察自家主将的认旗。稀里糊涂地撞了上来,与已经停住脚步自家人挤成了一锅粥。
“传令,右翼加速前进!给我咬住那支骑兵!”一直紧盯着战场朱八十一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果断地发出了命令。
“右翼加速前进,右翼加速前进!”负责传令的亲兵通过旗帜、喇叭和号角,将命令快速传到徐达的耳朵里。
原本就有了趁势发起总攻的想法却无法及时跟自家主帅沟通的徐达,听到命令之后喜出望外。立刻拎着一把长枪,跑到了整个右翼方阵的最前列。“弟兄们,跟我上!”
“弟兄们,跟我上!杀鞑子!”耿再成放弃督战任务,拎着钢刀追上来,与徐达比肩而行。
“弟兄们,跟我上!杀鞑子!”“弟兄们,跟我上!”“弟兄们,跟我上!”队伍中的百夫长纷纷走到各自队伍的前列,或者高举钢刀,或者平端长枪。包了铁的靴子踩在地面上,一步一个脚印。
“杀鞑子!”“杀鞑子!”一千五百多名还能继续战斗辅兵大声响应,迈动双腿,义无反顾地朝七十余步外挤做一团的蒙古骑兵冲了过去。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只有一件简单的布甲,少部分人,甚至连布甲都没穿。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谁都没有退缩。
因为他们的千夫长冲在最前面,他们的百夫长冲在最前面,他们的牌子头,始终和他们肩并肩冲在一条线上。
“给我上”和“跟我上”,只有一字之差。所带来的效果,却是天上地下。
他们是徐州左军。哪怕是辅兵,也是徐州左军。五天一次的训练,不足以让他们和战兵一样成为精锐中的精锐,却有某种和战兵一样东西,已经悄悄地在每个人的心头生根发芽。
注1:关于铠甲的防护力,这裏多啰嗦一句,正是因为板甲的出现,才使得英国兰长弓手退出战争舞台。而自中国古代,有很多猛将身中百余箭却继续酣战的记录。不是他们会什么气功,而是甲好,羽箭造成的伤害大部分被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