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九虽然是个两世宅男,可做了一年半多的义军首领,即便原本是块顽石,也早已磨出七窍孔来了。因此便放下茶盏,衝着宋克拱手施礼,“朱某出身寒微,德行浅薄。既承足下不弃,岂敢不虚席以待?客气的话就都不要说了,今后你我兄弟携手同心,一道驱逐鞑虏便是。”
“宋克宋仲温,拜见主公!”宋克又看了一眼刘伯温,然后从座位上闪出来,衝着朱重九跪倒施礼。
朱重九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仲温不必如此客气。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跪拜之礼,朱某已经彻底废除了。”
“嗯?”宋克听闻,又是微微一愣。随即后退半步,郑重作揖,“如此,属下今后只拜天地父母便是。主公在上,克愿供驱策。虽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愿与仲温肝胆相照!”朱重九拱手还了个半揖,然后又拉起宋克的胳膊,大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如今淮扬高邮三地,百废待兴。施公和清源他们几个根本忙不过来。你文武双全,就先到学局,把今年的科考事情,跟逯公、施公两个一道操持起来。待今年的科考结束之后,估计你对淮扬的军政体系也熟悉得差不多了,再去第五军吴熙宇帐下出任行军长史。他们那个军原本是三千战兵,三千辅兵。如今要整整扩编到两万人,任务相当重。”
“主公请收回成命!克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不敢窃据高位!”宋克吓了一跳,赶紧拱着手辞谢。他跟第四军的指挥使吴永淳是远亲不假,但从没想过,自己初来乍到,就能担任第五军长史之职。那可是一军之中数一数二的重要岗位,甚至可以直接调动兵马出征。当年大唐李靖,就是在河间王李孝恭帐下出任的长史之职,最终得以名标凌烟的。
“什么窃居不窃居的。你虽然从没在我这裏立下过战功,但当年散尽家资募兵反元的壮举,谁人听了不肃然起敬?先放手去做,只要你在长史的位置上干出了成绩来,大伙谁也不会拿你的资历说事儿!”
“仲温雄才大略,刚好去军中一展所长!”施耐庵在旁边,笑着劝宋克不要过谦。
“是啊,仲温兄,你不是曾经以辛稼轩自比么。怎么这么好的机会在前,反而要缩手缩脚了?”罗本也站起身,在朱重九身旁大敲边鼓。
“那,那都是年少狂妄,年少时的狂妄之言!”宋克红着脸,继续连连摆手。“能给禄公和施公当作佐吏,克就心满意足了。真的不敢去第五军尸位素餐!”
“仲温真的不必过谦,我这裏读书人原本就少,像仲温这样既博览群书,又懂得兵略的读书人,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几乎每一个人才,都是到了没几天,就得赶紧出去做事。不信你看清源,他当时在我身边总计也不过是做了三个半月参军而已,现在不也在扬州知府位置上干的好好的,有谁敢拿资历之事来笑话他?”
这话,说得倒是事实。淮阳系这一年多来膨胀太快,几乎每个前来投奔的读书人,都能迅速找到一个不错的岗位。当然,那些名不副实的,和不肯认真做事只会张嘴骂街的家伙除外。大总管府庙小,暂时还养不起什么清流,只能送上一笔厚实的程仪,打发他们去别处另谋高就了。
宋克这两天在集贤馆中,也曾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了一些淮扬地区的基本情况,知道朱重九的话是事实。盛情难却之下,便又拱了个手,大声说道:“既然大总管不嫌克驽钝,克愿竭尽全力,追随左右。粉身碎骨,九死无悔!”
“粉身碎骨的话,又从何说起?”朱重九笑了笑,非常自信地摆手,“以目前的态势,我淮安军只会越来越强,不会越变越弱。只要大伙继续齐心协力,今后就只有咱们将敌人碾得粉身碎骨的份,绝对轮不到自己!好了,客气的话就真的不要再多说了,仲温先请入座,趁着酒菜还没上齐,我还要问问三益兄和青田先生两位的志向!”
“是,主公!”宋克又做了个揖,笑着答应。
朱重九冲他点了点头,再度将目光转向章溢,“三益先生大名,朱某早有耳闻。只是昔日距离太远,不敢过早写信去打扰,以免惊动了蒙元官府,给先生带来无妄之灾。如今先生既然到了扬州,朱某便斗胆请先生多逗留些时日。朱某欲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扫除苛政,救民水火。却苦于见识和能力有限,很多事情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还望先生不弃朱某驽钝,肯花一些时间为朱某指点迷津!”
“这,这……”章溢腾地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刚才宋克被朱重九挽着手臂说话的模样,已经让他有些眼热。没想到轮到自己头上,礼遇竟然比刚才还要隆重,顿时觉得心里面发烫,脑瓜顶发麻,以前的所有顾虑,统统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明公如此厚爱,章某敢不竭诚尽忠?只恨,只恨才疏学浅,怕,怕耽误明公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