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听,笑得愈发肆无忌惮。有好事者,干脆学了蔡亮的模样,掐起嗓子说道“婉如妹妹,小生姓蔡,家住扬州城状元巷。父母俱在,至今尚未订亲……”
“行了,都给我干活去。咱们这边什么时候闲到如此地步了!”苏先生杵着包金拐杖踱了出来,板着脸大声申斥。
各局官吏被吓了一跳,顿时缩回窗内,再不肯露头。苏先生看了看朱重九的脸色,将目光转向蔡亮,“还有你,先下去写一份文书。把这几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见过谁,说了哪些话,全都报告清楚。如果有半点儿隐瞒,要知道军情、内衞两处里头,绝不都是些光拿钱不干活的!”
“是!大人!”工局主事蔡亮脸上的汗水顿时停止了滚动,躬下身,小心翼翼地回应。
“那他答应我妹子的事情呢!”吴静立刻着了急,一把拉住蔡亮的衣袖,向苏先生质问。“总得先让他给个准话!”
“娘子,娘子。蔡兄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你别闹,让他先去做正事。”有个肤色黝黑,身材粗壮的汉子被近衞们监督着凑上前来,低声向吴静提醒。
“你别管!”吴静一个白眼,将此人后半截话瞪了回去。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朱重九,“大总管,您说,这事儿姓蔡的该不该先给我们吴家一个交代?”
“娘子,别胡闹。大总管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些琐碎事情!”黑皮肤汉子虽然有些惧内,做事却比吴静谨慎得多,赶紧又低声提醒。紧跟着,又冲朱重九长揖及地,“草民邹笑逸,见过大总管。内子读书少,不识礼数。得罪之处,还请大总管勿怪!”
“无妨!”朱重九微微侧开身子,以平辈之礼相还。“贤伉俪远来是客,即便有唐突之处,也事出无心。朱某又何必苛求?”
他出身极其寒微,又受了另一个时空的许多影响,对等级和繁文缛节方面,根本不是很在乎。白白看了一场闹剧,先前心中的些许不满,也被吴大姐的莽撞行为给冲散了。反而觉得此女爽利可敬,隐隐带着许多另外一个时空的女强人风范。
“那蔡主事答应的事情……”见自家丈夫与朱重九开始文绉绉地说话,吴静不耐烦地插了一句。
“他的私事,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干涉不得!”朱重九笑了笑,非常耐心地回应。“即便是本总管,也无权替他做主。不过……”
稍微顿了顿,朱重九带着几分试探说道:“不过还是请吴女侠考虑清楚了,蔡主事违反纪律,擅自搭乘货船在先。又失踪多日,经历存疑在后。按照我淮扬的纪律,恐怕要先受些处分。弄不好,直接削职为民都有可能。令妹嫁给他,今后日子应该不会太舒坦!”
工局府主事蔡亮还没走远,闻听此言,脸色顿时苍白如雪,脚步也开始变得踉跄。那吴静听了,却又是哈哈一笑,“我家妹子看上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当什么官儿。况且以他的本事,从头爬起来会很难么?!除非大总管你下令压着他!可大总管你又怎么会下这种无聊的命令?!”
“那倒也对。”朱重九微微点头,“尽管让你家妹子跟他去商量,朱某这裏决不会管他的私事。然而你,劫我淮安官员,夺我淮扬货物,伤我淮扬商号的伙计,总得给朱某一个交代吧?”
说着话,他的声音一点点便硬,眼神也一点点开始变冷。如两把尖刀一般,径直戳向了邹、吴二人的心底。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吴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跳起来大声抗议,“我们千里迢迢前来投奔于你,都说过要献上整个江南的水陆舆图了,你怎么还揪住一点小错不放?”
“大总管恕罪!”邹笑逸则再度躬身,非常冷静地回应,“我们夫妻的行为,的确有些莽撞。但所幸的是,从始至终都没伤到人命。货船连同货物,也主动给大总管送回来了。还请大总管看在我们夫妻一片仰慕之心上,多少宽宥一些。如蒙不弃,我夫妻定然每战争先,以赎当日之罪。”
这番话,可比吴女侠的叫喊有条理太多。朱重九闻听,知道此人才是整个水贼队伍的真正主心骨儿。便摆摆手,笑着回应道,“既然没伤人命,如果那些伙计也放弃追究的话,朱某当然不会对你们夫妻过于苛责。然货船出事地段,却是在和州附近。朱某好生奇怪,那和州军的水师怎么会瞎了眼睛,准许贤伉俪的船队在他们眼皮底下晃来晃去?邹先生大才,可否为朱某解心头之祸?”
注1:吴阶,南宋抗金名将,于同时期的岳飞齐名,字晋卿。多次利用地形之便击溃来犯金兵,为南宋保住了川陕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