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张定边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师邹普胜要跟反贼倪文俊里应外合,举起钢刀,衝着后者头上猛剁。
太师邹普胜却以与其平素表现绝不相称的敏捷侧身躲入柱子后,一边绕路逃命,一边大声自辩,“不是我,不是我!此事与我无关。赶紧,他们人不多,赶紧想办法除掉他们。免得敌军趁机攻城!”
后半句话,算是救了他一条命。已经两眼通红,准备与张定边一道将他剁成肉酱的陈友谅闻听,立刻放弃了对他的截杀。单手抄起一面盾牌,高举着佩刀翻出敌楼,“给我杀,杀光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
“杀!杀光他们!”亲兵千户王溥带着百余名侍衞,紧随着陈友谅的身影冲出敌楼。见到身穿御林军服色的人,不由分说,兜头就剁。
一些被突发之变惊得不知所措的御林军将士,稀里糊涂地就做了刀下冤鬼。更多的无辜者则嘴裏发出一声惨叫,拔出佩刀,拼死自保。
“陈友谅反了,陈友谅反了!”有人浑水摸鱼,大声喊叫。
“是邹普胜,邹普胜带领御林军勾结外贼!”无数人扯着嗓子回应。
混乱迅速沿着敌楼和马脸向南北两个方向蔓延,一些在突然打击下回过神来的陈部将士,纷纷抽出兵器,扑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御林军。令后者无论参与没参与杀人放火,都不得不挺身迎战。
双方在狭窄的城墙上战做一团,彼此眼睛里都写满了仇恨。谁也无暇去辨别是非对错,更无暇去管城外越来越近的敌人。
“不想造反的放下兵器,沿着马道向下退!”关键时刻,又是太师邹普胜率先发现了问题所在,高举着陈友谅常用的铁皮喇叭,站在敌楼窗口大声提醒,“我是邹普胜,我没造反!有人冒充御林军炸毁了火炮!大伙不要上当。陈将军,刀下留人。御林军的弟兄们,放下兵器,沿着马道向下撤退!”
“不想造反的,赶紧后退。陈将军,有人冒充御林军,有人冒充御林军!”张定边也如梦初醒,带着自己的一干亲信,冲上敌楼二层,居高临下,大喊大叫。
城墙上的御林军原本就是被迫自保,听见敌楼中的喊声,立刻察觉事情不妙。纷纷掉转身体,或者沿着马道向下飞奔,或者沿着城墙朝南北两侧逃命。很快,留下来继续跟陈友谅拼命者,就只剩区区两三人。
只见这两三百名乱兵,个个臂缠白布,在一名高鼻深目的大食人指挥下,且战且退,每路过一段城墙,必然想方设法将附近的火药箱子引燃数个。哪怕是自己人受到了波及,也在所不惜。
追过来砍杀他们的陈友谅等人,却一次次被火药的爆炸所阻。迟迟无法将叛军清理干净。直到张必先带领另外几百精锐,从叛军的背后绕了过去,将那名大食人一刀枭首,才勉强结束了战斗。
“该死的色目人,养不熟的白眼狼!”陈友谅被累得筋疲力尽,手杵着钢刀,气喘如牛。
站于他所在位置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情景惨不忍睹。被无辜砍死的大铳手和御林军将士的尸体挨着尸体,血流成河。
然而,敌军却根本不给他鼓舞士气的机会,随着爆炸般的一通战鼓声,躲藏在盾车后的倪部将士猛然加速前冲,三步并作两步,就再度冲进了大铳的有效射程之内。
“啊——!”有名身穿百夫长袍服的小将惨叫着,将手中大铳尾部狠狠地戳在了地上。另外一只手,则飞快地架起了一个八字型梯子,稳稳地拖住了铳身。
紧跟在他身后的倪家军悍卒,迅速弯腰,将早已准备好的艾绒戳在了引线处。一串猩红色的火花跳跃着钻进铳管,“呯!”数十枚蚕豆大小的铅弹喷射而出,打得城头火花四溅。
二人这种近于自杀式的悍勇,鼓舞了更多的倪家军兵卒。转眼间,就有数十人狂叫着冲出盾牌的保护范围,抢在城头上组织起有效反击之前,架好大铳,点燃引线。
“呯!”“呯!”“呯!”“呯!”“呯!”……硝烟弥漫,无数铅弹冰雹般砸上城头,打得守军浑身上下全是弹孔。于此同时,更多的倪家将士冲上来,快速支起更多的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