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嚓——!”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将汴梁城内的雕梁画栋震得摇摇晃晃。
红的,紫的,蓝的、绿的、橙的、灰的,一道道闪电像群蛇般划过夜空,将黑漆漆的夜空划得支离破碎。每一道闪电两起,都将暴雨中的汴梁照得亮如白昼。而每一道闪电过后,整个城池就陷入更深的黑暗,墨一般的黑,浓得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电闪雷鸣中,左丞相杜遵道的身影,显得格外萧索。屋子里点了很多灯,每一盏都跳动着橘黄色的火焰。但是由于书房太大的缘故,这些灯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依旧无法有效地驱逐黑暗。以至于杜遵道每走几步,身子就在灯光与阴影间穿梭,看起来飘忽来去,宛若一只活着的幽魂。
他的声音也冰冰的,隐隐透着股子寒意,“右丞相走到哪里了?他还想赶在少主的寿诞之前回来么?”
“今天正午驿站来信说已经到了中牟。但索河暴涨,把几座木桥全给冲垮了。刘丞相的车驾无法过河!”罗文素弓着腰走上前,低低的回应。
“孽障!”杜遵道低声唾骂,也不知道是骂外边无边的狂风暴雨,还是骂自己的老搭档刘福通。“黄河上的汛情如何?下游出现洪灾了么?”
“据咱们的巡河哨骑查验,开封府周围二百里的大堤皆平安无虞。”罗文素想了想,继续低声回应,“此皆赖北岸新河分流之功。当年贾鲁治河,便采用了先疏后堵之策。先从北岸泄了一半儿的水量,然后才开始着手修复的旧道河堤。”
“孽障!”杜遵道又骂了一句,焦躁地在书房中继续踱步。
刘福通被风雨所阻,未能按时返回汴梁。黄河上的秋汛虽然来势汹汹,却奈何不了南岸的数百里长堤。从汴梁往下一直到徐州,当年的豁口已经全都被堵住。据说朱重九还不惜血本地在豁口处用了大量的水泥。以确保黄河发洪,再也淹不到当年原本属于赵君用的归德府。如今那里经过了一年的开垦,淤积了河泥荒野里,已经重新出现了大块大块的麦田。再过上两年,麦田就可以连成片,淮安军就能收获成千上万石粮食!
一旦补上了粮食这个短板,淮安军就彻底一飞冲霄。这种趋势,谁也无法阻挡。除非,除非老天爷再度发威,用洪水将那些农田第二次冲成泽国!
“喀嚓!”“喀嚓!”外边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劈得房梁簌簌土落。当值的相府侍衞们虽然都披着蓑衣,却依旧被雨水浇了个通透,一个个冷得嘴唇发青,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这样狂暴的天气,连猛兽都宁愿躲在山洞里不出来捕食,却阻挡不了人类彼此间亮出獠牙。
杜遵道很快就看到了门口侍衞们的狼狈状,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来,指着当值的百夫长大声喝到,“才三两滴小雨,就把你淋成了如此模样。老夫将来如何仰仗尔等冲锋陷阵?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斩首示众!”
“饶命,丞相饶命!”倒霉的百夫长没想到自己站在院子里执勤也能祸从天降,赶紧趴在泥水中,重重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