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之约还有两年多时间才到期,大总管府不能出尔反尔,所以在没有充足证据的话,不能主动向“友军”发难。但对于朱重八这个“友军”,却不会再给与任何信任。更不肯自己在头前浴血奋战,到头来给此人做了嫁衣。
“微臣也以为,光是以利诱之,不足以保证蒙元朝廷按兵不动!主公还需加之以威!”内务处主事张松,沉思了片刻,缓缓站起来,对陈基的观点进行补充。
因为上次二人做事疏忽,导致自家主公差点命丧黄泉。虽然过后大总管府并未深究二人的罪责,但他和陈基两个,却汲取到了足够的教训。再也不敢盲目自信,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受他二人的提议影响,议事厅内纷纷点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怀疑此次协议的实际效果,准备考虑如何另起炉灶。
就在此时,平素很少说话的工局主事黄老歪忽然站了起来,先衝着朱重九拱了拱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诸位,诸位大人,且听,且听黄某,黄某一言。这个,这诸位大人都是聪明人。但,但诸位大人有时候,想得,想得是不是,是不是太多了?!”
啰啰嗦嗦兜了大半个圈子,他却始终没有找到主题。急得枢密院右副知事刘子云轻轻皱眉,低声提醒,“黄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就是想告诉大伙别杞人忧天么?”
“不敢,不敢!”黄老歪闻听,额头上立刻冒出了豆子大的汗珠,“黄某,下官,不是不是,黄某,俺,不是不是……”
“噗!”以魏观和陈宁为首的几个年青官员实在忍不住,低下头去,以手捂嘴。
黄老歪听到了别人的窃笑声,额头上汗珠更多。用力跺了跺脚,大声补充道:“算了,我就不客气了。反正我客气也是摆客气!我直接说了吧,蒲家没那本事跟咱比阔。即便他拿得出三十五万贯铜钱,也吃不下那么多羊毛。非但他,放眼天下,恐怕没任何一家,能一口气吃得下如此多羊毛。然后还能保证不赔本儿,将它变成毯子和面料和将士们所穿的征衣!!”
这话,可真说道了点子上。刹那间,四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看向黄老歪的目光不再包含任何轻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敬服。
在大总管府的百工坊没开发出水力纺毛机和水力织布机以前,羊毛就是废料,除了塞外的蒙古人偶尔用一少部分擀毡子做蒙古包外,其他的大部分的结局就是挖坑埋掉。但是在有了水力纺毛机和织布机后,羊毛就成了仅次于蚕丝和棉花的第三妙物。织出的毛料虽然没有棉布那样柔软吸水,却远远好于麻布和粗葛。并且在保暖方面,比丝、棉、麻、葛四类都远远胜之。
“诸位大人只看到了军力,财力,却疏忽了我淮扬最大的一个依仗,那就是天下莫敌的工坊!”在一片钦佩地目光中,黄老歪大受鼓舞。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油汗,继续粗声大气地补充。“放眼天下,哪里有淮扬这么多的工坊?放眼天下,哪里有淮扬这么多的纺车,织机,这么多的商号、店铺?蒲家想跟咱们拼财力,他拼得起么?他买那么多羊毛回去干什么,难道还能堆在仓库中,眼巴巴地看着它霉掉?”
众人闻听此言,继续轻轻点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自豪。
而经过大总管府多年的鼎立扶植,眼下淮扬地区的纺毛和织布能力,可谓冠绝天下。甭说区区一个泉州比不起,就是将华夏大地上其他所有城市的纺织力量全加起来,也同样比不上淮扬的二分之一。
所以大伙先前的担忧,根本就没道理。淮扬商号花费三十五万贯购买羊毛,转眼就能变成七十万,乃至一百万贯的毛料或者毯子卖出去。而泉州那边,花三十五万贯就是浪费三十五万贯,可再一绝不可能再二。
正感慨间,却又见黄老歪笑了笑,继续高声补充,“况且商家赚钱都讲究个长远,蒙古人也是人,也得赚钱养家。想赚钱,就得知道某些事情可再一不可再二。他们绝没道理,因为泉州这次多给了五万贯,就把明年另外三十五万贯白白丢掉。此外,诸位不妨跟刚刚被处死的那群老酸丁学学,也想办法先下手,让泉州蒲家名声先臭了大街。如此一来,大都城内谁再替蒲家说话,就是与全天下人为敌。谅他也不敢自己主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