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一干平素见人就哭穷的皇亲国戚们齐心协力,转眼间就给大元朝硬生生凑出了四十余万贯军饷。这下,可是让右相定柱再也没理由推脱了,张开困惑的眼睛朝着左相贺唯一、枢密院知事李思齐、御史大夫汪家奴等人凝望了片刻,咬着牙,大声承诺:“某先前之所以无法下定决心亲提大军平叛,所虑无非是粮饷不足而大都城内人心亦不安稳尔!既然诸公众志成城,个个舍家为国,某又何惜此身?!今日咱们不妨就将出征方略定下来,待兵马粮草一齐,某立刻领兵去与徐贼一决雌雄!”
“某愿领禁军与右相大人同往!”月阔察儿四下看了看,也断然下定了决心。
众位皇亲国戚平素都什么德行,他心裏清清楚楚。当年右相脱脱不过是因为国库空虚,欠了几个月俸禄没有发放。按道理,谁家也不至于为几百贯的收益断了炊。可他们却立刻像饿红了眼睛的野狗一样跳了起来,与妥欢帖木儿和哈麻等人一道将脱脱置于死地。而今天,他们忽然几千,上万贯地出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若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简直是傻瓜都无法骗过。但是他们却偏偏就这么做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丝毫不管敌军已经近在咫尺!这样的一个朝廷,这样一群鼠目寸光的疯子,恐怕铁木真大汗复生,都无法令其起死回生。谁要是还想着与之同生共死,那就不是孤忠,而是脑袋被马蹄踩过了!
月阔察儿自问脑袋没被马蹄踩过,所以打算趁着最后的机会,将禁军的兵权抢回一部分紧握在自己手里,以备关键时刻之需。同样脑袋没有被马踩过的还有哈麻的妹婿,枢密院副知事秃鲁帖木耳,只见他眼睛快速转了几下,撅着公鸡屁股,用力挤出了人群,先衝着妥欢帖木儿行了躬身礼,然后又将面孔快速转向了定柱,主动请缨,“某身为枢密院副知事,平素总以窃据此位却不能为国尽力为耻。此战,请右相一定用我为先锋。我愿领一哨兵马,替大军开道搭桥,安营立寨!”
“李某不才,愿领忠义救国军,与大人共同进退!”
“某虽然武艺低微,亦愿带一支偏师,绕路迂回敌后。”
“……”
兵部侍郎李汉卿、枢密院同佥古斯、枢密院判官海寿等,也纷纷出列,主动表态愿意替定柱分忧。
眼下大都城内外总兵马不过二十万出头,其中还有十余万为李思齐麾下的保义军,根本不可能让任何人染指。剩下的部分,如果真的分派给秃鲁帖木儿等人,就根本不用再去与徐达交手了,走到半路上,恐怕大军就分崩离析。当即,左相贺唯一用力咳嗽了几声,笑着说道:“诸位拳拳之心,右相大人与我都记下了。可选将之事,却不能过于随意。这样吧,诸位稍安勿躁。再给右相与贺某一天时间,明天一早,右相府自然会将此事定下来,公之于众!”
说这番话时,他始终背对着妥欢帖木儿。从头到尾,未曾回头看过大元天子一眼,更没有征询后者的意见。很显然,即便他这种不擅长耍弄阴谋诡计的人,此刻也早已明白过味道来了,知道今天皇亲国戚们的反常举动,肯定是受了妥欢帖木儿的暗中指使。所以,他也就彻底地对后者死了心,再也不顾忌丝毫的君臣之情。
妥欢帖木儿对此,也不以为意。既然定柱、贺唯一等人敢胁迫他,不准他退位去投奔太子,不肯将各自的全家老小交给太子去报复,那么,这些人就是乱臣贼子。打输了也好,打赢了也罢,跟他这个即将退位的皇帝已经没有半点瓜葛。只待这些人远离了大都,放松了对皇宫的监视,他就可以暗中联络皇亲国戚还有忠于自己的人,一道向西而走,从此将大都城与世间所有烦恼尽数抛在身后。
君臣之间恩断义绝,彼此倒是都落个轻松。尽管按照各自的想法,放手施为。很快,定柱等人那边,就商议出了一个基本方略。由右丞相定柱亲自挂帅,枢密院知事李思齐副之,带领禁军、怯薛亲军一部,保义军、忠义救国军以及大都城外刚刚招募起来的数万乡勇、沿运河南下迎战徐达。贺唯一与其子带领另一部分怯薛亲军为后部,负责押运粮草辎重。至于保衞皇宫和大都的任务,则着落在御史大夫汪家奴,桑哥失里父子头上。为了预防有宵小之徒借机蠢蠢欲动,定柱特地给汪家奴留下了五千禁军,全是十里挑一的精锐。万一前方战事不测,确保天子不落入“贼人”之手,应该没任何难度。
第二天一大早,有关选将事宜,也商议出来了最后结果。月阔察儿因为在禁军中门生故旧太多,将其留在大都城内实在无法让定柱放心,所以被安排了一个重要差事,以太尉、柱国大将军之职,前往保定路典兵,集结各路地方人马,招募天下豪杰。待地方上所有力量都聚集到一处之后,再带着他们赶往前线助主帅一臂之力。
李汉卿、龚伯遂和沙喇班三个,因为手里握着一支纯火器部队,所以也被分别任命了万户、参军和副万户之职,率部跟主力一道行动。平素这支兵马单独立营,不与其他任何一哨兵马混同。战时,则归定柱直接指挥,以便在关键时刻,给徐贼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