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她心裏慌乱,辗转难眠,再次上楼。推开病房门,迎接她的却是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白睿安!!!”南风咬牙切齿。
她真是恨极了他,因为他疯狂的执念,接近她、欺骗她、利用她,作为他报复傅希境的棋子。她也恨极了当年的自己,那样愚蠢地相信他。
赵芸说了这么多话,脸上终于渐显疲态,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小风,我不希望你去怨恨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她昏睡了这么多年,几度从鬼门关闯过来,到得如今,能再次见到女儿,她心裏已是很感激。而当年的事,有季东海自己的过错与懦弱,有傅希境的冷酷无情,也有白睿安不安好心的挑唆,还有南风的年少轻率,孰是孰非,一言难尽。如果非要纠结,那将是无尽的痛苦。而仇恨,是世界上最能毁灭一个人的东西。
她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终跌入深渊。
她伸手,抚上南风的脸,轻轻说:“小风,还记得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吧,我不希望你有多大的出息,不需要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这辈子快快乐乐,随心而为。如果你爸爸还在,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那么疼你,一定不舍得看你这么痛苦。”
“放下那些过去,痛快地去爱吧!”
南风握住她的手,将脸紧紧贴在她的手心裏,哽咽:“妈妈……”
千言万语,不必再说。她一点也不混沌、糊涂,她懂得她心裏所有的自责、内疚与纠结。她在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后,依旧选择了原宥,并且以这种原宥来成全她的爱情。
南风甚至相信,妈妈奇迹般地醒过来,只为了告诉她,我不怪你。
她有一个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妈妈。
傅希境在第二天下午抵达旧金山。
他为赵芸带来一束勿忘我,郑重地打招呼:“伯母您好,我是傅希境。”
这些年,他经历了诸多大风大浪,在人前已极少情绪激越,这一刻,他的语调却忍不住微微激动与轻颤。
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甚至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站在南风父母的面前,道一句轻轻的问候。
赵芸脸色苍白,甚至带了点死灰,精神已大不如头一天,南风那么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她身上一点一点流逝,她强忍住自己不哭,因为妈妈对她说过,小风,不要哭。你哭,我心裏会难受。
赵芸牵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微微抬手,指着床边的凳子,对傅希境说:“过来坐。”
然后她让南风出去,只留下傅希境一人在病房。
她本以为他们会谈很久,结果三分钟后,傅希境便走了出来,他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轻轻说:“你进去陪妈妈说说话。”
南风心头一跳,想忍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
傅希境抱了抱她,帮她擦去眼泪,“乖,别哭,别让妈妈担心。”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妈妈。”她伏在赵芸身上,轻轻地喊她:“妈妈,妈妈,妈妈……”一遍又一遍,怎么喊都不够似的。
赵芸伸出手,以指为梳,一下一下梳着她的头发,缓慢地,轻柔地,那样依恋,那样不舍。
“小风,答应我,不要哭。”
“嗯,妈妈。”
“我走后,将我的骨灰带回国,跟你爸爸葬在一起。”
“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