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医院值班了一整晚的林南风显得有些疲惫。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伸展四肢活动肩膀。窗外阳光温暖明亮,楼下花坛边已经有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在下面散步了。远处医院大门口,人流也越来越多。
林南风打了个无声的哈欠,生活风平浪静,他也该赶回家里好好补一觉。
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陈教授拎着公文包急匆匆地走进来。他一边往外掏资料,一边换掉身上的外套,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林南风忍不住上前帮着陈教授提起一只袖子,问道:“陈教授,怎么来得这么早?值班的医生护士都还没下班。”
一般情况下,像陈教授这种有资历的老教授是不需要像他们一样值夜班的,到了他们的班,按时来到医院就好了。
陈教授整理好领子,将刚刚从公文包里掏出的一叠图片丢给林南风,说道:“交给你个任务。”
林南风轻皱眉头,他以为是有什么突发事情,于是紧张地问道:“什么任务?”
陈教授指了指那叠图片说道:“看到图片上的姑娘了吗?”
林南风翻了翻手中的几张生活照,点头,说道:“嗯,看到了,她的X光片在哪?常规化验单呢?几号病房?”
陈教授连忙摆手解释道:“这是院长千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要来咱们医院实习的!”
陈教授继续说道:“院长本来嘱咐我帮忙带他的女儿,结果我临时有事,你们年轻人之间话题多,比我这个老古董有趣多了。”
林南风听到不是突发事故,这才放松下来。虽然去机场接个人并无不可,但是对于极度疲累的他来说,就算是院长亲妈要来,他也不想去接。
说话间,陈教授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转头补了一句:“上次非要骑大马的小姑娘又住院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急着过去看看,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说完陈教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林南风只得认命。
他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手中的照片,最后无奈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走了出去。
机场行李转盘处,一个打扮时髦的短发女郎一脸不耐烦地站在人群之中等待行李。黑色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身旁的大妈旅行团在叽叽喳喳地拍照聊天,她推着行李推车往旁边躲了躲。抬手看了一下精致的腕表,手指不耐地敲击推车把手。
林南风在人群中举着一个醒目的牌子,上面潦草敷衍地写着“苏玲珑”三个大字,显眼地横亘在等待接机的人群之中。林南风的黑眼圈很明显,满脸写满了不耐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举着牌子,百无聊赖地盯着国际航班到达出口。
然而此时此刻在行李转盘前,差点就被大妈旅行团燃烧的激|情挤到传送带上的时候,苏玲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行李。她欢欣鼓舞地挤开了面前几个大妈,一边赔着不是,一边雀跃地取回自己的大小行李箱。
大妈不时发出责备:“你这个小姑娘真是!”
苏玲珑无暇顾及其他,匆匆推着车子奔向出口。身后追上来一个寸头微秃还戴着金链的大哥,微凸的腹部随着他小跑的步伐微微颤动。金链大哥努力跟上苏玲珑,与其并排而行,面带谄媚,方言感十足地问道:“老妹儿刚从美国回来?”
苏玲珑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一通,不认识。
金链大哥见美女不理人,继续搭讪:“我跟你一个航班,刚才咱俩就坐隔壁,隔个过道儿,老近了!”
苏玲珑依旧没有回话,只是送上一个假笑,以示礼貌。
她知道今天有人来接她,于是加快脚步推着车子匆匆往外走去。金链大哥锲而不舍,始终跟随着眼前美女的步伐。
“老妹儿,加个微信吧,相逢就是缘,哥改天请你去五星级酒店吃饭。”
苏玲珑皱眉,但还是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不太使用微信。”
金链大哥一拍大腿笑了,脸上竟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说道:“不用微信好!不用微信好!咱们聊球球!你有球球号吗?”
苏玲珑已经不耐烦了,但还是保持风度,她咧了一下嘴角,勉强凑出一个笑容,回复道:“我不怎么上网的,不好意思,有事先走了。”
说完苏玲珑准备快速闪人,没想到金链大哥仍然不死心,大有不问出联系方式不罢休的态度。
“现在像你这么传统的美女可少啦,我就相中你这样不上网的姑娘,网上啥坏人都有,不上网好!这样媳妇娶回家踏实、听话。来,把电话号给哥,咱俩发短信也行!”
苏玲珑这回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她吓得迅速推车逃离,谁知对方一脚重重踩在她的行李推车的轮子上,另一只手还紧紧抓住了她的推车把手。
“老妹儿,这你就不讲究了!给个联系方式咋了!”
苏玲珑:“你放手,你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嘿,不是,我又不是坏人,我就要个联系方式咋了,窈窕美女,君子好逑!”
苏玲珑环视左右,希望能有人帮帮自己。此时忽然一只修长的手臂伸过来,直接隔开了金链大哥与苏玲珑,金链大哥被逼得只得放手后退。
林南风盯着金链大哥,苏玲珑脑子也很灵光,见状也知道来人是帮自己的,更何况这个高高的男士看起来挺儒雅清秀的,肯定不是坏人。
苏玲珑一把搂住林南风伸过来的胳膊,说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林南风看看忽然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他皱皱眉头。
金链大哥打量二人一圈,虽然他对这位美女垂涎得紧,但也不能强取豪夺,既然对方有男友了,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摸摸鼻子尴尬地撤了。
金链大哥走远之后苏玲珑松开了林南风的胳膊,笑着感谢道:“谢谢你帮忙解围。”
林南风:“没关系,举手之劳。”
苏玲珑正欲转身离开,林南风忽然叫住她问道:“请问,你刚刚是从国际航班出来的吗?”
苏玲珑点头,林南风追问道:“今天早上九点美国飞来的航班到了吗?”
苏玲珑摘下墨镜,郑重地点头道:“到了,我就是那趟航班回来的。”
林南风默默展开并举起手中的牌子,指着上面“苏玲珑”三个字问道:“你是……吗?”
苏玲珑也有些吃惊,点头:“我是……你是?”
林南风简单地对自己介绍了一下,然后主动地帮苏玲珑推着车子,二人一起走向停车场。苏玲珑看着林南风推着自己行李的背影,脸上忍不住浮起笑容,看来这次回国的实习之旅会很有趣。
白月光在经济学院楼下耐心等候有拖延症的顾瑶下课,楼下的小野猫撅着屁股喵喵叫着从她的眼前跑过。她眼神一亮,想到今天上课讲过猫咪绝育问题,流浪猫过多繁殖以及猫咪之间的疾病传染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所以绝育手术是必须的。而且绝育手术并不是对猫咪的一种伤害,反而是一种保护,在有效控制猫咪繁殖过快的基础上,还有效避免了一系列猫咪生殖系统方面的疾病,延长了猫咪的寿命。
望着眼前高傲抖毛走过的咖啡色斑点小花猫,白月光心头不禁冒出一个疑问,学校里这么多流浪猫,不知道这只有没有绝育……
白月光的眼神紧紧盯着小花猫一扭一扭的屁股,她悄然站起来,搓着手思虑从哪个角度上好。
小花猫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之中一丝奇怪的气息,它浑身一僵,停下了蹭毛的动作。小花猫缓缓回头,忽然眼前一黑就跌入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白月光笑得猥琐,还好是只公猫,不然母猫根本无法从外表分辨出有无做过绝育手术。
小花猫拼尽全力挣扎,士可杀不可辱,猫也是有尊严的,被一个异性人类抱在怀里,而且这个人类明显来者不善,还要将自己身体翻过来肚皮朝上,这太羞耻了……
白月光板正了脸,学着平日里林南风的扑克牌表情,冷冰冰安抚道:“我是医生,不用害怕,乖。”
正当白月光和怀中的猫咪“撕扯交战”之际,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男音叫住了她。
“月光?”
白月光茫然回头,身后站的人竟然是孟鑫,而此时此刻她还在纠结怀中的猫有没有做绝育手术,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白月光丢下猫,小花猫得到逃生机会,立刻钻进旁边的花坛中不见踪影。白月光尴尬地拍拍身上的猫毛,干笑着解释:“这个,我就是排查一下学校流浪猫的绝育情况。”
孟鑫吃惊:“什么?”
白月光手足无措地解释:“哎呀,你们这些外行人,不要戴有色眼镜看猫,绝育手术是一项有益的医疗防护手段。”
孟鑫无语,他根本没有对这件事惊讶。再看白月光现在的状态,似乎还是以前那个神经大条的少女,看来自己和柳莺的事根本没有打击到她。意识到他这段时间来的示好追求并未让他在白月光心裏拥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孟鑫心裏竟然涌上来一丝苦涩。不过无论如何,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就都要做到。
孟鑫郑重地看着白月光开口道:“月光,我有事要跟你说。”
白月光忽然夸张地大叫他的名字:“孟鑫!”
孟鑫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声线发颤,弱弱地回问:“怎么了……”
白月光用手指戳着他绑着绷带的小臂,问道:“你胳膊怎么骨折了?”
孟鑫满头黑线:“只是小挫伤,没有骨折……”
白月光:“要不我帮你看看?我们今天刚讲过宠物的绝育。”
孟鑫瞪大了双眼,白月光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绝育课是在实践教室上课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刚从实践教室下课回来,包里还揣着几瓶消毒水,可以帮你处理伤口。”
孟鑫迅速婉拒白月光的好意:“不用了,几天前的小伤,早就好了,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月光!”
就在孟鑫再次想要开口的时候,不远处的教学楼门口,顾瑶踩着小高跟快步向这边走过来,用寒气十足似乎能射出寒冰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孟鑫,仿佛他是个瘟疫病人。
孟鑫也不想引起口舌之争,他迅速地扳抓住白月光肩膀,快速地说道:“月光,我要跟你道歉,之前有些事情是我不对,以后有事只管言语。”
说完,孟鑫就放开白月光匆匆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白月光在原地发愣。
顾瑶跑上来时,只看到孟鑫落荒而逃的背影。
顾瑶不屑地用下巴指了指孟鑫逃窜的方向,问道:“他跟你说什么?”
白月光摇头:“不知道,莫名其妙被道了一通歉。”
顾瑶:“哟,孟大公子居然还会道歉。”
白月光:“也许是被我感动了吧。”
顾瑶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能感动到他?是你感人的智商还是你充满粉红泡沫的世界观?”
白月光:“我刚跟他科普过关于宠物绝育方面的常识,也许是被我身上强大的白衣天使的光芒晃到了吧。”
顾瑶无语,直接走人,边走边吐槽:“你能在医院闻消毒水的味道超过两小时我就相信你是白衣天使。”
白月光连忙小跑跟上:“兽医也是医!医学无分工!”
今天蹭了顾瑶的车子,所以白月光比以往到家早。她刚走到家门口就发现了一丝异常,首先家里的门大敞开,往常这个时候白母总是在厨房忙着做饭,嘴上更是喋喋不休地数落白振华,可是今天却诡异的安静。
白月光心裏“咯噔”一下,不会是入室抢劫吧?她想起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裏面,玛蒂达回家时发现一家惨遭灭门……
想到这裏她不禁攥紧了背包带子,慢慢踱步,离家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气氛凝滞了,空气里似乎传来一阵孩子的哭泣声。白月光把包里的消毒水翻出来,一只手攥一瓶,大有炸碉堡的气概。她一咬牙一闭眼,尖叫着就冲了进去。
白月光并没有看清家里有什么,只是感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两瓶消毒水泼过去。
白颂尖叫着从沙发上弹起,原本他身上的衬衫领子一丝不苟地贴在脖子上,下摆也不留余地的悉数掖进校服裤子里。被泼了两瓶消毒水后,规整的衬衫乱了,衣服下摆也从裤子里跑出来半边。
白月光看清了对方是自己的亲弟弟,这才松了一口气。白月光放松下来,笑着上下打量了一圈白颂,满身狼狈的他,还真有点不羁的朋克范儿。
白月光学电视里的街头摇滚小子打招呼的方式,一拳轻砸在他的肩头,说道:“你终于有一个适合你的新造型了。”
白颂的眉头快要拧成了麻花,他怒目直视白月光。当玩笑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所有笑料都变得尴尬无比。白月光渐渐收拢了笑容,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吧,再说家里今天为什么连门都不关,我还以为入室抢劫了呢。”
说到入室抢劫,白月光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闹腾了半天似乎都没有看到爸妈出来。白月光问道:“对了,爸妈不在家吗?”
白颂已经眼眶含泪,他哽咽着将手上被消毒水打湿了一半的字条递给白月光。白月光被白颂的反应吓到了,她不敢再开玩笑,仔细地辨读着字条上的内容。
“你们爸爸急性……被市一医院的120急救车带走了,晚饭你们先自己解决。”
字条的关键部位被消毒水打湿了,白振华到底是因为什么被120急救车带走的?
白月光也急了,她问白颂:“这个位置写的是什么?”
白颂摇头:“都是你!你要是不打湿字条不就好了!”
白月光:“可是你不是看过了吗?”
白颂小脸都憋红了,他气得直结巴:“我……我……我不认识那个字!”紧接着白颂“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情感决堤崩溃。
白颂张着大嘴巴,哭得口水眼泪混到一起。
“哇……虽然我知道……呜呜呜,我知道艺术家的命运总是充满挫折……呜呜呜……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还不能适应单亲家庭的生活……呜呜呜……孤儿寡姐……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