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直到将下嘴唇咬出了血,也感觉不到疼痛。他缓缓握拳,是在这一刻,他在心裏发誓,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傅西洲再见到母亲时,已是林芝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四个月后。在无数次的被拒后,乔嘉琪想了一个装疯混进医院的办法,他假装是她的男朋友,跟了进去。乔嘉琪在医院里大闹一场,值班的看护都围着她,他趁乱溜进了病房区,一间间病房找过去,最后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终于看见了那个想见的人。
可是,她却不认识他了。
她真的疯了。
他也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女人,那样苍白,瘦得皮包骨头,眼神呆滞。
他看着她,嘴角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带她离开这个可怕的如地狱般的地方,他也真的这么做了,可他刚碰触到母亲,她便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踢打他,他放开她,她立即缩在房间角落里将自己团团抱住,惊恐着瑟瑟发抖,嘴裏喃喃说着:“不要,不要,我不吃药,我不吃……”
傅西洲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她,良久,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
从小到大,他几乎很少流泪,可这一次,却仿佛被人在眼眶里倒了整片大海的水一般,那样多那样多的眼泪。而除了哭泣,他实在不知还能用什么来宣泄他心中的痛苦、难过与愤怒。
在被闻声赶来的护士拉出病房时,他擦干眼泪,对自己说:“不准哭,以后再也不准哭。”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流过泪。
哪怕在后来的几年里,生活再艰难,他也没有哭。哪怕有一次生病高烧不退,差点死掉,他也没有哭。
他的眼泪,在十四岁的那个夜晚,仿佛全部流完,连同他心底仅存的柔软部分,也在那个夜晚,在母亲凄厉的尖叫声与恐惧的颤抖中,一并流走。
他被迫一夜长大,变得坚硬、冷漠,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从那之后,到他十八岁,他没有再见过母亲,在傅嵘面前,他也没有再提起过母亲。他依旧住在乔阿姨的房子里,依旧接受着傅嵘在物质上给予的一切。乔嘉琪曾经不解地问他:“你明明那么憎恨你的父亲,为什么还会接受他的金钱?”他淡淡地说:“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
对,报仇。在他心裏,整个傅家,都是他的仇敌。
很多个难熬的时刻,都是心中的仇恨,支撑着他活下去的。
他知道自己人微力薄,也知道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将自己承受过的所有痛苦一一还击。
转机出现在他十八岁的春天。
他还记得,那晚下着大雨,深夜一点多,有人将他从睡梦中叫醒来,他打开门,傅老爷子站在外面。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傅凌天,如想象中一样,威严冷漠的模样。
他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跟我去医院,你大哥出事了,需要输血。”
他心裏立即了然,傅嵘是稀有的RH血型,他也遗传了这个血型,想必傅云深也是。
然后,一阵冷意从脚底升起,他冷笑了一声:“大哥?哪儿来的大哥?”需要他的时候就承认他姓傅了?
他转身进屋,却在傅凌天的下一句话里顿住脚步。他说:“我允许你探望你的母亲。”
他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傅凌天,冷声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条件。”
傅凌天一愣,但随即说:“你说。”
他说:“第一,我要回傅家。第二,毕业后,我要进傅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