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洲握着她肩膀的手指骤紧,阮阮甚至感觉到了痛意,但她没有挣开他。也许,这身体上的痛意,能稍稍抵挡一下心裏的痛。
那句难开口的话,她说了三遍,每说一次,心裏便痛一次。
这个人啊,是她从十八岁开始就爱着的人,经年岁月,那份感情渐渐缠绕成执念,也似陈酿。这个人,早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而要从一个人的身体里,生生地剜去一个部分,该有多痛。可如果不这么做,她不知道,心存了芥蒂的自己,要如何继续这桩婚姻。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肩,半蹲在她面前,幽深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来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她那样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眼泪,傅西洲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他知道,她不是玩笑,她说真的。
他只是没有料到,对他那样执着深爱的阮阮,会忽然提出分手。他以为,她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这些事情,所以他给她时间,克制着自己别来找她,让她独自静一静,之后再好好谈。哪里想到,一日夜后,再见面,她给他这样一记重磅炸弹。
“我不同意。”良久,他缓缓起身,如此说。
阮阮说:“你不用担心,我跟外公说好了,就算我们结束婚姻关系,一旦凌天集团有什么动向,他会站在你这边。”
之前,当她提出这个请求时,阮荣升无比震惊,良久,才问她,为什么?阮阮没有回答外公,只说,这是她这辈子对他提的最后一个请求,请他答应自己。阮荣升沉吟许久,叹着气,答应了她。末了说,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
阮阮也觉得自己傻,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却还在为他着想。其实,她只是想起了那个深夜,在寂静的车内,他对她说起他那段灰暗的过去。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一直令她心疼。
傅西洲一怔,艰涩地开口:“阮阮,你以为,我担心的是那些吗?”然后,他自嘲地笑了,是啊,现在在她心裏,他就是为了自身利益不顾一切的卑劣之人。
转念他心裏又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抓过她的手,急切说:“你在担心我,阮阮,你并不是真的要跟我分开,对吗?”
阮阮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浓黑的夜:“我是认真的。我也承认,既然都要分开了,我还为你将来担心,确实很傻很矛盾。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直都很傻,你就当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了件傻事吧。”顿了顿,她放低声音,语调里是全是疲惫:“但请你放开我,我还是无法接受那件事,继续在一起,我会觉得很累。”
隔天下午,阮阮收拾了行李,给阮荣升打了个电话,就搬去了风菱家。
阮荣升在听到她要搬走时,有点惊讶,也有点不快,说,这是你的家,你不住这裏,却要去人家那里借住?
阮阮沉默了会,说,外公,我想静一静。
阮荣升是知道陶美娟那张嘴的,阮阮刚失去了孩子,又要离婚,她肯定会趁机对阮阮冷嘲热讽一番。而风菱,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心情很糟糕,与朋友住一起,也有个人说话。他便也没再说什么,只让她照顾好自己,住一阵子就回家。他也没有问阮阮与傅西洲的事情到底怎样了,阮阮也就回避着不说。
风菱特意早下班,开车过来接她。
才三天没见,阮阮又瘦了很多,风菱心疼地抱了抱她。
风菱开着车先去了超市,买了大堆食材,又临时买了一个汤锅,要给阮阮炖汤补一补。
风菱工作繁忙,几乎不在家开伙,她的厨艺也一般,完全没有继承到风母的好手艺。阮阮见她站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一边握着手机看一会,一边准备食材,嘴裏碎碎念着,照着食谱给她做好吃的。
她心裏涌上淡淡的暖意。她走过去,从身后抱着风菱。
“叮当,幸好还有你。”她轻声说着,脸颊在风菱背上拱了拱,像个脆弱的小孩子。
风菱微微转身,面对面与她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