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朝廷雄踞天下,有四都十九州之地,汲取前朝各代发展革新的基础之后,官制趋于圆满,除去齐王、燕王、辽王等寥寥几位藩王之外,再无其他藩王镇守一州之地,而且就目前形势而言,在百余年后削藩是大势所趋,文官势力达到巅峰之后,自然会出现前朝时一地督抚手掌军政大权的景象。大齐都城帝都,原名东都,虽然比不上“六朝故都”的江都,但也先后有三朝在此建都,分别是让大楚倾覆的后建,驱逐了后建的大郑,以及夺了大郑天下的大齐,在大齐立国之后,将东都重新修缮扩建,并改名为帝都,规模甚至还要大于格局千年不变的江都,其繁华也更甚于江都,人口百万之众,天南海北之人尽皆汇聚于此,贫民百姓有之,世家权贵有之,宗门高阀有之,皇亲国戚亦有之,可谓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有人曾经笑言,江都是个商贾之城,天底下有名有姓的大商贾都在江都那边,而帝都则是个官宦之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帝都城中有着天底下数量最多的官员和权贵,喝场花酒遇到几个小侯爷和小公爷都是司空见惯之事,纨绔们打架闹事引出鬼仙境界和人仙境界的门客出手也毫不为奇。既然有如此多的权贵,那么帝都城中就必然少不了各色销金窟,其中犹以秋台为最,有传闻说秋台的幕后东家其实是当今天子,也有说是皇后娘娘,但无论是谁,都足以说明秋台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先帝在世时,将内库和国库分离,皇室一应用度支出皆是出自内库,而内库银钱除了由国库拨给之外,还下辖各大产业,秋台是其中之一,齐王萧白经营的那条海路也是其中之一。秋台共有九座主楼,前八楼分别按照八卦之数以乾楼、坤楼、震楼、巽楼、坎楼、离楼、艮楼、兑楼为名,第九楼无名,各路权贵干脆以“九楼”称之。老辈权贵们去秋台,多半会选在乾楼、坤楼、震楼、巽楼,年轻一辈则在坎楼、离楼、艮楼、兑楼,之所以会有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说白了就是因为怕闹出父子、叔侄、老师学生“共处一室”的尴尬局面。今夜的秋台依旧热闹,一片纸醉金迷,此时明月高悬,离楼灯火通明,楼外挂着一盏盏大红灯笼,楼内点着一支支婴儿手臂粗细的红烛,多日未见的端木公子正与一众好友在此宴饮。世人皆知天机阁有至宝天机榜,评定天下各路高人,于是这些年就有人东施效颦地弄了个公子榜,给帝都各大权贵豪阀公子排名,常有更迭,且有不成文的规矩,第一,年龄必须是三十岁以内,超出三十岁后便要被移出榜外,第二,因为某些忌讳,皇室和藩王不上榜,诸如萧白、牧棠之等人都无缘此榜,还有第三,那就是宗门子弟不上榜,不管你是哪里的首徒或者圣女,若无家世,同样不予收录。端木玉自从及冠之后,就一直在这个榜单的前三甲之列,有一位做暗卫府掌印都督的父亲撑腰,端木玉算是能在帝都城里横着走的极少数人之一,而端木玉又不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性子,为人处事亦是练达,所以在帝都一众公子哥的圈里名声不错。不过他从江都狼狈回到帝都之后,不但名声受损,而且在公子榜单上首次跌出了前三甲,成为第五,让不少人看了笑话。好在紧接着又有徐仪也在江都受挫,这才把那些嘲笑声音给平息下去,毕竟一个人马失前蹄算是大意,可两个人都栽在同一个人的手里,那就只能说明对手不同寻常了。自从此事之后,帝都城的大小纨绔就很少见到端木公子,据说是被都督大人给禁足了,在城外的别院里修身养性,好在前不久终于是解禁,端木公子又重新回到帝都,一帮狐朋狗友便在秋台的离楼设宴,要给这位大公子好好庆贺一番。端木玉推脱不过,只能赴宴。此时的离楼正厅中大概有二十余人,大多年纪不大,且个个衣着华贵,身份不凡,那份公子榜上的有名之人差不多都已到齐,另外就是陪酒的各色的女子,或妖艳、或清秀、或妩媚、或娇憨,不一而足。厅中布局效仿古时,一人或两人用一张青铜案几,案几上设各色小鼎,寓意列鼎而食,不设椅,皆是跪坐,另有众多乐师于两侧奏乐,多以笙箫、竽、箜篌、编钟等古乐器为主。想来钟鸣鼎食不过如此。e'Y今日徐仪与魏元仪因为进宫觐见皇后娘娘的缘故,未能赴宴,所以只有闵淳孤身前来,独坐一桌。此事在这些帝都公子圈里也不算什么机密事,毕竟大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什么妾室、通房、外宅可以由着自己的意思来,可正妻却是万万不能,须得两家长辈议定之后,慎重而定。老国舅爷徐琰已经不在人世,那么徐仪的长辈自然就是那位嫡亲姑母皇后娘娘,看这样子,皇后娘娘是打算将自己侄儿与魏家的千金撮合成一对,正巧大都督魏禁年底便要归京,若无意外,此事差不多就能定下。提起婚事,就不得不说这次宴会的主角端木玉,本来有望迎娶公主殿下,成为第三位帝婿,却不想从半路杀出个徐公子,眼看着公主殿下已经开始准备出嫁,这位端木公子怕是要成为帝都的笑话。可你又能怎么办?不少与端木玉不对付的人都在幸灾乐祸,人家徐公子的老子是当朝次辅,不比你老子端木睿晟差,论圣眷还犹有过之。就算不谈家世,那位徐公子也是货真价实的地仙大高手,就算一直与韩相不对付的蓝相都在天机榜中说他是年轻一辈第一人,可见日后的前途无量。再者说了,那人还是剑宗少主,终有一日要继承宗主之位,成为一方豪雄。所以说啊,公主殿下不选你端木玉,也在情理之中。宴席间各人心思各异,总得来说还是一片热烈气氛,闵淳躲在一个角落里有些百无聊赖地自斟自饮,也许是这几年在南疆那边厮杀历练的缘故,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与这些昔日的狐朋狗友们不太合群,与其在这里锦衣华服地花天酒地,他倒更想念在军营里与袍泽们一起喝烈酒、吃马肉的日子。闵淳轻叹一声,正打算寻摸个借口离席的时候,猛地抬头朝外望去。只见夜空下有一道紫青色的凛冽剑光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