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帝都皇城大阵开启的一瞬间,梅山明陵中轰然震动。不等徐北游问话,张海九已经是主动开口道:“皇城大阵被人彻底开启了,因为帝陵与大阵有所勾连的缘故,所以我们这儿也会受到些许波动。”徐北游沉默不语。他曾经听赵青提起过这座皇城大阵,上承气运,下连地气,以整个皇城为依托,勾连成阵,平日里只会开启整个阵法三分之一或者一半左右,如果全力开启,则可以抵御地仙十八楼以上的修士,几乎可以媲美神仙之威。此时皇城大阵被人开启,无论是敌是友,都可见外面的形势危急到了何种地步。徐北游指了指头顶上方,问道:“你不去阻拦那两位地仙十八楼的大修士?”张海九摇头道:“枉自送死罢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去下一层。”徐北游疑惑道:“下一层里有什么?”张海九轻声道:“有守陵人,也有一个想要见你的人。”徐北游脸色微变。张海九继续策马而行,说道:“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军再次前行,不过这一次如缩地成寸一般,速度比之先前要快上许多。转瞬间来到这一层的出口处,是一个黑幽幽且深不见底的洞口,大军止步,只剩下张海九和徐北游两人继续前行。九层陵墓,一层比一层玄奇,青尘和冰尘两人之所以能够一路势如破竹,是因为他们都是地仙十八楼的修为境界,甚至青尘已经隐隐在十八楼之上,放眼古今,又有几个地仙十八楼境界的大修士会一起联手对敌?所以就算此时的徐北游还有地仙十八楼境界修为,仍是不敢正面力敌两人,恐怕要换成手持诛仙的上官仙尘再世才行,毕竟当年的上官仙尘早已超出地仙十八楼的范畴,甚至已经高出十八楼之上,成为在世神仙,若不是接连遭遇九重天劫和携大势天子剑而来的萧皇,否则绝无陨落可能。只是徐北游距离那等境界实在是相差太远,以他目前的境况而言,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去应对青尘和冰尘二人,难道说萧皇真的未死,会由他亲自出手?就在徐北游心思转念之间,眼前的一切骤然恍惚模糊,紧接着天旋地转。徐北游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悠悠吐出一口沉沉浊气,方才的一步跨出,便是迈过了两层陵墓之间的间隔,成功进入到下一层陵墓之中。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有震惊,有疑惑,有惶恐,有惊惧。在他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阴森冷寂的帝王陵墓,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庭院,有亭台楼榭,有湖水假山,此时似乎正在举行宴会,无数灯笼高高挂起,灯火通明,不断有侍女沿着廊道来回穿梭,交织如云,在不远处正有一众人等在一处亭台中觥筹交错,开怀乐饮,一派达官显贵的夜宴盛况。徐北游回头望去,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海九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自己正站在一块假山石上,孤独一人。徐北游犹豫了一下,从假山石上飞身而下,来到廊道上。有两人朝着徐北游迎面走来,对于徐北游视而不见,其中一人自顾说道:“寓恒,你当初选定了知行,想要借着他的东风更进一步,可惜他不争气,非但没能让你借到东风,反而还差点把你也拖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另外一人只是低头沉默不语。徐北游既有惊讶,也有恍然。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十位,李宸,封柱国、特进荣禄大夫、永兴公,字寓恒。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六位,闵行,封上柱国,太子太保、特进光禄大夫、申国公,字知行。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一直缄默不语的人,应该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十一位的忠勇侯陈涵。两人与徐北游擦肩而过之后,渐行渐远。徐北游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继续前行。距离那处宴饮亭台越近,喧闹之声也就越大。有人举起酒杯,高声道:“我曾跟随吾皇南征蜀州,北伐后建,东进入关,定鼎一战,若论战功,你们谁能与我相媲美?”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笑骂道:“南征蜀州?还是多亏了魏禁偷越阴平。北伐后建?也是魏禁运筹帷幄,至于定鼎一战更是不用多说,唯有魏禁能够独领一军,与吾皇齐头并进,先破襄阳,再破襄樊,最后破江陵,有你什么事?”那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大笑道:“惜乎魏禁魏文则并不在此地。”又有人笑着拆台道:“虽说蓝玉和魏禁皆不在此地,可是闵知行却在,若论资历,岂不是在你之上。”那人立时愤然道:“闵知行,若不是你陕中兵败,以至于让东北大军长驱直入西河原,使得吾皇的第一次南征不败而败,又何必进行日后的定鼎一战?”不远处一名中年男子端着酒杯,喟然叹息一声。徐北游看了那名中年男子一眼。-@z若是他没猜错,此人就应该是曾经的陕中行营掌印官闵行。闵行看了眼一直向前的徐北游,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徐北游脸色恢复常态,继续前行。这处看似繁华热闹所在,所有说话的人中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是阴气沉沉之辈,只是在这处阴气浓重之地不显而已,若是放到外面,每一个身上的阴气都足以让天地色变,阴风怒号。随着徐北游的前行,那处亭台中开始有人注意到徐北游这个突兀出现在此地的生人。“此人就是打开明陵之人?”“正是此人,他还是本代剑宗传人,同时也是我大齐的第三代帝婿。”“那么他背后之剑就是诛仙了?”徐北游对于这所有的声音都充耳不闻,依旧是步步前行。忽然之间,有阴风吹过,吹得大红灯笼摇摆不止,亭台下的湖面碧波荡起层层波澜。此时身无半分气机的徐北游竭力稳定住身形,同时凝神屏思,不使自己被这呼啸的阴风吹得神魂离体。这让徐北游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独自走在山梁上的情景,天地间无遮无拦,西北朔风猛烈吹在身上,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只能半弯着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登。就在此时,有一名身着黑色鹤氅的中年儒士从亭台中走出,在他的身周左右还簇拥着数人,似乎他便是此地的主人。徐北游终于停下脚步,望向眼前众人。他认得每一个人,而且可以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