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朝会,没有见到皇帝陛下。满朝文武尴尬退朝之后,身为百官之首的韩瑄不得不前往司礼监,为百官讨一个说法。如今司礼监的掌印张百岁不在,由首席秉笔张保出面相迎,对这位韩相爷轻声道:“阁老情随我来。”两人穿过司礼监的曲折廊道,来到深处的一座偏阁之中。两人分而落座之后,张保开口道:“韩阁老的来意,我已经知晓,只是此事实非我们这些奴婢当说的。”白发苍苍的韩瑄缓缓问道:“何谓当说?何谓不当说?”张保苦笑无言。韩瑄又问道:“张秉笔是不敢说?”张保轻轻点头。韩瑄点点头,轻叹一声,“老夫知道了,有劳张秉笔。”……徐北游等一行人在湖州停留了大概半天的功夫,然后继续动身,前往陕州。禹匡派遣了三艘战船,护送他们走完这段水路,一路上风平浪静,徐北游没有见到半艘魏国的船舰,下船以后,有了坦途驿路,改为乘坐马车,徐北游和萧知南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徐北游撩起车窗帘子,瞧见在队伍后头多了一队骑兵,坐在他身旁的萧知南轻声解释道:“禹匡派了一队骑兵护送我们去陕中,走驿路。”徐北游放下车帘,将剑匣横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敲击。萧知南缓缓说道:“当年太祖爷打天下的时候,因为雄踞西北,以西北起家,故而所率大军又被称作西北军,太祖爷入主中原之后,西北军一分为三,早年是三大行营,后来又重新打乱分别布置,一部分跟随太祖爷去了帝都,变为今日素有天子禁军之称的中军,一部分则是留在了西北,也就是张无病的左军,还有一部分入蜀,成为蜀军。至于其他两大禁军,东北禁军是在东北牧氏的老底子上搭建而来,历来就与牧王牵扯不清,这个先不去说他,江南军的成分则最为复杂,有当年羊伯符编练的齐州水师,有陆谦留下的水师残部,本就良莠不齐,而萧瑾出征魏国又带走了最为精锐的一部分水师,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再加上朝廷素来不重视水师,故而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复原元气。”徐北游问道:“你也不看好江南的战事?”萧知南轻声摇头道:“虽然水战打不过,但是陆战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现在也不好说。当下关键在于孙少堂的蜀军何时出蜀,又是如何出蜀。”徐北游皱眉头道:“洞庭湖一战胜负未定,是否需要蜀军出蜀还是两说。”萧知南还是摇头:“此战不战还好,若战,则必败无疑,江南不能乱,所以蜀军必须出蜀。”徐北游陷入沉思。萧知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都说地仙十八楼如何如何,你如今已经是是地仙十七楼的大修士,也跟我这个后学末进说说十七楼之上的风光。”徐北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道:“我如今的境界有些奇怪,如月有阴晴圆缺,又如潮起潮落,涨潮时可达地仙十七楼,退潮时就只有地仙十五楼,至于应该如何稳固境界,我还没有太好的办法,也许将剑宗十二剑中的最后一剑青霜拿到手后,会有所变化转机。”“至于什么十七楼之上的风光,不是为夫夸口,就算是十八楼的风光我也见过,又何况是区区十七楼。”萧知南赞道:“厉害。”就在此时,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徐北游再度掀起车帘望去,竟是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只见无数难民正沿着驿路疯狂逃窜,其中不乏有富贵人家的马车,拖家带口,浩浩荡荡。萧知南也顺着徐北游掀起的一道缝隙望去,感慨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底下最苦的就是百姓,这会儿湖州还未沦为战场,湖州百姓们就纷纷逃亡,其实也不是毫无因由,当年罗曾宪起事,在湖州一地啸聚起百万大军,虽然号称百万大军,实则真正能战之师不过万余人,其余尽是被裹挟其中的饥民百姓,每逢战事,驱使饥民消耗敌人箭矢,以血肉之躯填筑护城河,动辄死伤成千上万。后来太祖皇帝南征蜀州,由蜀入湖,在此设立江陵行营,大败罗曾宪,罗曾宪竟是将几十万人全部塞进两襄城中,以至于城内断粮。”说到这儿,萧知南稍微停顿一下,似是在平复心情,然后才缓缓说道:“城外围城,城内断粮,于是乎上演了一幕幕人间惨剧,以人为食,以骨为柴,罗曾宪宁死不降,决意拉着满城百姓为他殉葬,到最后,两襄近乎化为鬼域,这是何等惨烈。”萧知南喃喃道:“终于城破之后,罗曾宪的百万大军只剩十余万,人人如饿鬼,使得这两座兵家重镇成为一座死城,那种惨绝人寰的景象,我没见过,但是大都督和蓝相爷他们见过,听他们说来,佛家所言的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这也成了所有湖州百姓挥之不去的魇镇。”徐北游放下车帘,轻叹道:“原来如此。”萧知南低声道:“所以父皇一直说,战事能不打就不打,开战要慎之又慎,一旦开战,生灵涂炭,百姓倒悬。”就在此时,车外忽然传来鸟鸣之声,萧知南掀起自己那边的车帘,一头小号鸾鸟瞬间刺入车内,停在萧知南伸出的手指上,萧知南从它的脚上摘下一节玉简,从中取出一道密信,交给徐北游,然后将手伸出窗外,任由这头神骏灵物振翅高飞。徐北游把密信大致浏览一遍,脸色骤变,“被你猜中了,萧瑾与牧棠之早有勾结,东北也反了,两人一起打出靖难的旗号,要‘清君侧,靖国难’。”萧知南脸色骤然苍白,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惨然一笑。如果仅仅是魏国和草原,萧知南相信坐拥天下的大齐朝廷可以应付,可一旦东北的牧王也加入到其中,三大藩王一同作乱,那么萧知南也要开始怀疑,大齐朝廷能否渡过此劫。太祖皇帝飞升了,先帝死了。两位帝王在世的时候,是天下太平,魏王萧瑾不敢出魏国一步,镇北王林寒只能年年率领草原各部前往热海避寒过冬,至于东北牧王,更是老老实实,不敢有半点忤逆之态。如今两位帝王陆续离去之后,很快就有了魏国进逼湖州,草原南下叩关,东北牧王翻盘。萧知南握紧拳头,狠狠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字一句道:“靖难,靖得是哪门子难?萧白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