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事儿吧, 还真不是时砚故意打探他爹的隐私,实在是在宫里待的无聊, 出去随意溜达一圈儿, 一不小心便溜达到了一些不该去的地方。
比如那位宝贵妃的宫殿。
宝贵妃,本名宝音,是有福气的意思, 异域公主, 长相极佳,十五岁一入宫, 便深得老皇帝的宠爱, 为老皇帝生下了五皇子。
据说为人十分低调, 入宫这么些年, 深居浅出, 几乎没什么人见过她的面, 住的宫殿更是十分偏僻,只对外说是不喜欢人打扰。
要不是她所生的五皇子一直被皇帝宠爱,委以重任, 很多人都要忘了宫内还有这么一位行事低调的贵妃的存在了。
那日时砚无意间路过那个地方, 本以为会是十分萧条的宫殿, 意外的看到院子里花草繁茂, 屋后瓜果蔬菜地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像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 与金碧辉煌的皇宫气氛格格不入。
与这一切更加格格不入的, 是院中一位瞧着三十上下的妇人,一身利落的短打,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铁剑, 在院中舞的虎虎生风。
时砚仔细瞧瞧这无名的居所, 再瞧瞧这妇人的做派,脑中突然将传说中,老皇帝那十分低调的宝贵妃联系在一起。
按理说,老皇帝去了,他的妃嫔们部分跟着到了那头继续去伺候老皇帝,说的便是陪葬。部分打发去皇家寺庙修行,为老皇帝祈福。
还有一些生育过子嗣的,像是几位皇子的母妃,因为继位的不是老皇帝亲儿子的缘故,她们的身份十分敏感,早就被宗持仙在皇宫内辟出一块儿地方,集体塞过去,重兵把守,以免闹出什么幺蛾子给他添堵。
整个皇宫,除了宗持仙养的那几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不该有这种地方存在才是。
但偏偏就有了,看着好像生活的还不错的样子,确实让时砚有些好奇。
时砚没有掩饰身形,里面的人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存在,但对方只淡淡的瞧了一眼,好像时砚只是个路过她家门口的路人一样,给时砚倒了一碗水放在桌上,喝不喝随时砚的便,自顾做她手里的事情去了。
真的是一个非常随性洒脱之人。
可对方随心洒脱了,时砚看到对方的脸后,便不太能洒脱。
要不说,人有时候懂的太多也是一种罪过呢。像是相面之术,只要他长眼睛,不自觉的就会多留意两眼见过的人,这一留意,便发现眼前的妇人,和五皇子,以及杭云散,都是有母子缘的。
时砚猜到了对方宝贵妃的身份,能明白她和五皇子之间的母子关系。
可这和杭云散之间的母子缘分,就,挺神奇的。
本来时砚是没打算追根究底的,但今儿看他爹的样子,显然是知道内情的,顿时明白了他爹对杭云散莫名其妙的放纵是何原因。
按理来说,即便杭云散是时砚的心腹,他爹也不该这般信任,放纵对方在皇宫内自由行走,以前时砚以为是他爹私下里找人查过杭云散的底,现在想来,是他爹一开始便知晓杭云散的来历。
所以,现场三人中,只有当事人杭云散,对时砚和宗持仙之间的对话云里雾里,一无所知。
这事也是神奇,其实时砚最想问的是:“您就对那位大姐姐没点儿其他想法?”
要不然也不该将人安置在皇宫之内,一副金屋藏娇的架势。
宗持仙没好气的拍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觉得自己这儿子粘上毛都能成精了,一点儿没遗传到孩子他娘那一家子的疯狂基因,实在可喜可贺。不过这爱乱七八糟琢磨事情的毛病,需要改一改。
又瞧瞧一副还在状况外的杭云散,觉得这孩子心大的没边儿,这点来说,也,勉强算是跟大姐姐有些相似之处吧!
于是缓缓起身,背着手往外走:“不是想知道吗?带你们去瞧瞧!”
时砚二话没说跟上。
杭云散有些没搞明白,三两步跟在时砚身边,小声问:“去哪里?瞧什么?”
仔细想想,这事儿也不怪杭云散想不通,他自小便没见过亲生母亲,据说他母亲是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的,整个魔教对他母亲的存在讳莫如深,他本人长时间以为他母亲也是和杭远圣弄来练功的那些女子一般,早早便没了下场。
现在突然有人跳出来对他说:“其实你娘压根儿就没死,好好地在皇宫待着呢,还混成了贵妃,好的不得了!”
别说杭云散不相信,便是听到这话的人大概也没法儿相信。
这事时砚真没法和杭云散说,他到底只是瞧见了两人之间的一丝牵绊,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听当事人的。
于是只能对杭云散交代一句:“要不你将小饿也一并带着吧!”
带着小饿,便是时刻提醒自己,这人是小饿的铲屎官,是自家人,关键时候,他还是要护着些的。
杭云散不明所以,眼皮子开始不停地跳,这就跟那次他跑去挑衅时砚,被时砚直接搞的在武林中死亡一样,心下生出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嘴巴张张合合,见时砚眼神十分坚持,于是转头去牵已经成了大爷的小饿。
负手在前头行走的皇帝听见两人的对话,眼角不受控制的跳动两下,心说现在小孩子的心思实在过于难猜,做什么都奇奇怪怪的,他这个老父亲已经搞不懂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了,想起来还真是心酸的厉害。
这般想着,不耽搁他吩咐人:“去宫外五皇子府,将五皇子带进宫。”
时砚没说什么,杭云散便炸毛了:“那小崽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许久未见,哼,我倒要瞧瞧这次见了,他还拿什么耍威风!”
时砚一顿,眼神十分复杂的看了杭云散一眼,算是对杭云散和五皇子打从见第一面起,便互相瞧不顺眼有个合理的解释了。
闻言十分同情的拍了拍杭云散肩膀,十分真诚道:“你可要坚持住啊,小饿需要你!”
要是你扛不住打击倒下了,重新给小饿找个铲屎官,想想还挺麻烦的。
这边两人一狗跟着皇帝前往宝贵妃的住所,另一边,五皇子府内,传话之人到达前,五皇子正和皇子妃在内室说话。
“我知道迎侧妃进门,没和你商量,是我做的不对,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五皇子说着便拉住皇子妃的手,十分深情,“可是秒安,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是真正要互相扶持,共度一生之人。
侧妃,说破天也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罢了,当初是我鬼迷心窍,为了武林势力才假意迎她进门,那都是逢场作戏。”
说着便将皇子妃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位置,眼神深邃道:“只有你和孩子,才是我真正想保护之人。倘若有一天,我还能登上那个位置,陪伴在我身边,和我共赏高处风景之人,必定只有秒安你。
我的心意,你明白吗?”
五皇子妃想到家里传进来的消息,说是父亲虽然退下来了,可兄长得到了陛下的重用,现如今在朝中不比当初父亲差多少。
关键是兄长他年轻啊,年轻便有无限可能,其实比父亲在位更能让人看到希望。
想来眼前这位也是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否则,不早不晚的,偏偏这个时候来自己跟前表演深情,恶心谁呢?这会儿说真爱,说感情,说夫妻情分,说父子之情了?
之前一声不吭,跳过自己,直接给皇帝上书,请旨迎娶侧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府里还有一个正儿八经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妃呢?怎么不想想家里还有才堪堪三岁的儿子呢?
现在,侧妃便是伺候人的玩意儿了?当初坚持上皇家玉牒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呢?
合着现在不是将我们母子的脸面扯下来放在地上踩的时候了?侧妃成了扯后腿的,便恨不得一脚踢开?正妃娘家有得力的兄弟在朝中说得上话,便想让我装成聋子瞎子傻子,继续和你扮演深情?
五皇子见皇子妃不说话,眼睛一闪,握住皇子妃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两侧,温柔道:“秒安,咱们年少相识,一路走来,经历过风风雨雨,现如今我落魄了,往后等陛下平定了朝堂,回过头不知道要怎么对待我们这些父皇留下的皇子,是真真正正的前途未卜。
最好的下场便是圈禁一生,若是皇帝狠心一些,随便找个理由将我们全家都处理了也不是没可能。我不能让你和孩子跟着我继续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这样下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皇子妃心里冷笑:“明白,我怎么不明白?不就是想利用我娘家的权利为你的前途筹谋吗?可我母亲说了,只要我兄长立了功,便会上书陛下,请求陛下准许你我和离,到时候我带着孩子归家,谁还在乎你死活?”
不过话不能这般说,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眼下还是要将人给稳住,至少这人明面上还是皇子,只要陛下一日不对他做出处置,这人对自己的危害便一直存在。
同住在一个府里,周围到处都是他的人,万一这人发起疯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于是皇子妃像是被伤透了心的妻子一般,双眼含泪的投入到五皇子怀里:“你放心,我都懂,我兄长那里我去说,还有宫里贵妃娘娘那边,也让兄长帮着联系,旁的先不论,一定要保证咱们一家人的安全,再做其他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