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体质(1 / 2)

天光大亮, 时砚再次检查自己的身体,较之昨晚已然有了很大改变, 那种无时无刻存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进入了普通人能忍受阶段,不像之前每呼吸一口气,胸腔内部都火烧火燎的疼。

都说之前的时砚于武学一途上是个废物, 没遗传到父亲宗持仙一丝半点儿天赋便罢了, 甚至连山庄内普通弟子都不如。若不是投了个好胎,就这水平, 谁知道你是谁呀?

可昨晚时砚并未有过分举动, 只是按照记忆将折柳心法在体内走了一遭, 分明感受到这身体是个根骨奇佳的武学奇才, 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习武而已。

此时, 小饿还趴在地上睡觉, 时砚缓缓起身,开始认真打量现在的住所。

哦对了,小饿是方才时砚单方面给大狗取的名字。本来是想叫小恶的,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没必要跟一只狗过不去。

火堆在燃烧了一夜之后终于只剩下灰烬, 闻着空气中的烟火气, 时砚缓缓抬头打量这个四四方方, 困了他五年之久的地方。

也许是昨晚吃麻雀的行为过于可怕, 平日里那些叽叽喳喳落在院子周围的鸟儿没了踪影, 时砚也不觉可惜。

运用昨晚修炼了一整夜的内功心法,凝神,提气, 身形灵活的越过高大的院墙, 一路顺着记忆往东北角一个院子行去,偶尔在房檐屋顶借力,脚尖轻轻一点,像是一只灵巧的燕子掠过平静的水面,余下表面清波荡漾,很快归于平静。

加上独特的隐藏身形方法,在高手如云的武林第一庄折剑山庄内,竟无一人发现他的行踪。

两盏茶时间后,时砚悄无声息的站在一处檀香袅袅的院子屋脊背阴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听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们的对话,不用亲眼所见,时砚凭借记忆就能想象下面是何等热闹的场景。

这个院子,是时砚这五年来想靠近又无法靠近的地方,是他心里唯一柔软和渴望的地方。

下面有个穿靛青色棉布衣裙,上了年纪的妇人小声问两个从主屋出来的小丫鬟:“如何?”

其中一个小丫鬟恭敬的回答:“回嬷嬷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夫人今早用了半碗米粥,搭配三个小菜,粗略用了几口便说没胃口。”

嬷嬷摆摆手,拎起裙摆进屋,只见屋内的生活起居用度,一应都是素色为主,淡雅的很,转过屏风,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小佛堂,佛像下蒲团上,一个一身僧衣,背影婉约,乌发径直垂落腰间的女子跪坐着念经,香炉里冉冉升起的烟雾让这一方小世界变得朦胧不真切起来。

嬷嬷见此情形,心下叹气,走上前小心劝慰:“小姐,您已经半月没探听过小少爷的消息了,昨儿听人说大老爷那边的少爷和小姐又去找咱们家少爷的麻烦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瞧瞧?”

僧衣女子嘴里不疾不徐的念着经文,嬷嬷见怪不怪,知道她的脾性,一直等到一炷香过后,才听女子用清冷的声音道:“说了多少遍,现在折剑山庄是大哥在支撑门户,时香和时隐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和二少爷,什么那边的这边的,以后莫要如此,免得被人听去了不好。”

老嬷嬷心下无奈,不想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多做挣扎,她一心挂念住在西南角的小少爷,只想在小姐这儿听个准话。

“那您瞧派谁去打探小少爷情况好?竹枝聪慧机敏,身上还有一点儿防身的功夫,就让她去可好?”

僧衣的女子却缓慢摇头:“不可,大哥这些天不在家,咱们这时候让人私下里打探阿砚的情况,回头让大哥大嫂知道了,心下难免多想。

既然将阿砚托付于大哥大嫂,就不能在人后做出这般小人行径。总归他们不会亏待我儿,待过几日大哥回家后再见不迟。”

嬷嬷听的头都大了,自家小姐年轻时被家里宠爱,出嫁了被夫君宠爱,夫君年纪轻轻去了,又被大老爷两口子笼络住,俨然一副对他们全然相信的样子,连唯一的儿子也交给那两口子抚养,自己关在小佛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儿子的情况能做的不闻不问。

可怜小少爷小小年纪,在自己家里过的像是寄人篱下,她这个老婆子见了都心疼。

“嬷嬷,你就是多心,出了这个院子可别这样了,即使我信不过大哥,还能信不过大嫂?大嫂可是我嫡亲的表姐,表姐未出嫁时,我们关系就极好,何况现在?”僧衣女子温声劝慰嬷嬷。

嬷嬷听的心梗,心说父母都有信不过的,何况还是一个表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姑爷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将折剑山庄硬生生从一个无名小卒拔高到武林第一山庄的位置,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庄庄主。

可自从姑爷于那一役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折剑山庄就不再是过去的折剑山庄了。

按理来说,这折剑山庄是姑爷留给小少爷的产业,可那时候小少爷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于武学上未没显露出什么过人的天分,无法服众,这才有了大老爷临危受命,从侄子手里接过折剑山庄的说法。

五年过去了,现在江湖上还有几人记得折剑山庄的主人到底是谁?外人只知庄主宗持剑,还有何人能想起宗时砚?

僧衣女子看嬷嬷样子,出声安慰道:“嬷嬷,你看我这院子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与相公在时也不差什么,每次我见阿砚那孩子,不管是身上穿的,平日吃的,亦或者说住的地方,都是庄子里数一数二好的。

你没听庄子里下人说吗?大哥对阿砚比时香和时隐那两个亲生的孩子都好,为这,经常惹得时香吃醋不已。

你也知道阿砚在武学一途上没天分,我这做娘的没本事,阿砚往后行走江湖大概是要依靠大哥他们一家的,倒不如现在狠狠心,让阿砚和大哥家两个孩子打好关系,自小的情谊,到底是不一样的。”

嬷嬷都要被自家小姐的天真给气笑了,什么人会疼爱别人家孩子胜过自己亲生孩子?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这种说法一开始还只是在庄子内流传,近两年,江湖上隐隐约约都有了传言,外人谁不因此赞一声宗庄主仁义的同时,假惺惺的来上一句:“那个孩子,可惜了!”

这不是踩着自家小少爷的名声上位是什么?

好几次她偷偷去看小少爷,那院子外面确实气派的很,景致打理的叫人挑不出错来。但院子里是何情景,她至今一眼都没瞧见过,都说是小少爷不喜欢旁人不经同意随意进出他的院子。

可姑爷在的时候,小少爷活泼好动,善良热忱,哪里像现在这样孤僻,谁都不让接近?

想想小少爷不小心露在外面的胳膊手臂上的伤口,青青紫一片,下人都说是小少爷不服输,不想丢了姑爷折剑仙人的名声,夜以继日勤学苦练功夫所致,嬷嬷就心疼的厉害,想当年姑爷在的时候,说小少爷不想学武也无妨。

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小少爷只需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即可,天下间谁都勉强不了他宗持仙的儿子。

说那话的时候,姑爷意气风发,武林之中无敌手,何等自信。

可这人啊,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强不过命运,并未如众人预想的一般,独立领风骚几十年。宛如昙花一现,出现的让人惊艳,离开的同样震惊。

僧衣女子继续温声道:“嬷嬷,也不是我这做娘的狠心,我让人撤了阿砚身边伺候的下人,让他学着和普通弟子一样事事亲力亲为,不过是不想让他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过于招摇罢了。

相公生前结仇无数,那些嫉妒他,甚至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从未放弃过找我们母子寻仇,若不是前头有大哥大嫂,有折剑山庄顶着,我们母子这会儿说不定早就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说不得往后还要依靠大哥大嫂几十年。

为这,都不能让阿砚过的太好,戳大嫂的心窝子。”

嬷嬷气结,合着你也知道你们母子过得好就是戳段氏的心窝子呢?那你干嘛不减了自己的吃穿用度,退了你身边的丫鬟婆子?这院子里吃的用的还和姑爷在世时一般无二。

却主动让人将少爷身边的丫鬟仆从都散了,将一个陡然丧父的孩子推出去,散了他身边的仆从,让他去讨好以前根本玩不到一起的哥哥姐姐,何其残忍?

要不是当年亲眼看着自家小姐生下小少爷,嬷嬷都要怀疑孩子是不是捡来的?

要不是眼前之人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嬷嬷恨不得敲开脑壳儿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偏偏这院子里能自由行动的所有丫鬟,都是大夫人那边派来伺候的人,那些人明面上只听自家小姐的话,小姐不让去,就没人能正大光明的去看小少爷。

最后嬷嬷也只能重重的叹口气:“小姐,你糊涂啊……”

僧衣女子拿起念珠,轻轻摇头:“嬷嬷,你不懂,我都是为了阿砚好……”

说罢闭上眼睛开始念经,一副拒绝和人交流的样子。

时砚在房顶将一切听的明明白白,说不上失望也没有惊讶,今早走这一趟,完全是因为此前支撑时砚继续走下去的信念,就是逢年过节和母亲丁挽相见,和她说说话,穿一件对方亲手做的衣裳,被她抱在怀里轻柔的安慰。

听母亲用充满希冀和愧疚的语气对他说:“阿砚,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要惹你大伯和伯娘生气,好好学习折柳剑,等到你大伯将折剑山庄归还与你的时候,咱们娘两的苦日子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