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持白色菊花,站在络绎不绝的悼念人群中,这些人,有的她认识,有的她不认识。“胖东”走过来,红着双眼,低沉着沙哑的声音对她说,“谢谢你们能来送我妻子最后一程。”苏米的眼泪登时刷刷地翻滚下来,几个相熟的大学女校友走过来,拉她走到了告别厅里的一角,几个女生都低垂着脸相互对着啜泣。大家都不住地感慨说,学姐走得太早了,她实在是太年轻了。苏米哭得眼皮酸胀难耐,独自走到告别厅之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的古色建筑,在金色的晨光照耀之下,显得威严、冷漠。她觉得内心极其压抑,走下几级台阶,就站在一处,呆呆地愣了一会神。恍惚间,她好像发现有个眼熟的人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她慌忙转过身,那个人已经进了告别厅。“胖东”走到她身旁道,“雷师兄来了。”她愣了一下,木讷地点点头,像是听见了,又像是在随意的敷衍。“你们,怎么没一起来?”苏米抬起头,看着这个被岁月这把刀无情刻画出苍老痕迹的师兄,已经瘦的没了当初憨态可掬的模样,“胖东”的绰号,竟然成了极大的玩笑。“啊。我自己来的。”苏米点点头,平淡地回了一句,“东师兄,你一定要节哀啊!”“我好几年前,在她刚生病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他抹了一把泪,还在宽慰着苏米对他的担忧。“你真伟大,对瑾一姐能做到不离不弃。”她慨叹道。“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所以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撒手。你知道分别后,再相见是何年何月?”他沉默了半响,感激地说,“其实这几年,一直多亏了雷哥的帮忙。”“哦?”她摆弄着自己的黑色背包带,疑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他帮忙联系的这方面最具权威专家。瑾一的治疗费,我们没凑够,都是他拿的。这件事,我一直没和任何人说,包括瑾一。她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他看了一下太阳渐渐升起的天空,一片金光,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他,瑾一早就走了。”苏米点点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她相信,这种事,他是一定会做的。有人走过来,拍了“胖东”的肩膀一下,他扭头,“雷哥。”苏米吓了一跳,低头纠结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转过来,朝那人道,“雷总,好!”“好!”他的回应简短、清晰。胖东站在中间,望着站在自己两边的两人,平和地笑笑,“你们聊吧。”中间空出一个位置。他们两个都站在各自的位置,这样站了几分钟,沉默了几分钟。她吐了一口气,咳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这边不好打车。我送你。”两人辞别了胖东,她跟在他身后,朝他的车走去,耳畔还在想着胖东对她说的话,“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喜欢,就不要撒手。你知道分别后,再相见是何年何月?”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苏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侧过脸,看窗外的蓝天和街景。“你好像又瘦了。”“瘦了好,我喜欢瘦。”两人都惊愕地对望了一下,好熟悉的开场白。她无意识地笑笑。好像这两句对白,也是上个世纪的遗留物了。“你这几天过的好吗?”“啊。”她点点头,“托你的‘福’”她故作调皮地看了一眼他。他一直绷着的脸,也瞬间舒展开,眼神还是那么迷人。他明白,她指的的是他除夕发的那条信息,“祝你幸福”。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谈盛飞和安檬。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她。她歪着头,不知不觉,眼皮开始觉得有些厚重而困乏,她撑了很久,终究没抵过前一晚的彻夜未眠。车开到苏米家的楼下。她低头浅笑了一下,避看他,却是对他说了句,“如果时间不赶的话,可以上来坐一坐。”说完,她径自走下车,脚步缓慢,却并没有为他停留。他迟疑了一下,下车,随她上了楼。关上门,他毫无征兆地楼住她,狠狠地亲吻着她的双唇。她也搂紧他,闭着眼,泪珠大滴大滴往下落。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擦拭她的泪,认真地问她,“你喜不喜欢我?”她轻轻答道,“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有。”他坚定地说。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是,今天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行吗?”“我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吗?”“那我就不告诉你。”“你会告诉我的。”他抱住她,大步走向卧室。她吓得浑身颤抖。“我告诉你!”“晚了!”他把她摔在床上,苏米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轻声说,“雷震,我喜欢你。”他压在她身上,问她,“那你可以嫁给我吗?”“你别闹了!”“我是认真的。”“不像是。”她说完,就哈哈笑起来。他也从她身上倒下来,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他侧过来,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那怎么样才算是认真的呢?”“你想娶我也容易,和我父母去说。然后你教我,怎么和盛飞说分手?还有!你和安檬要怎么说?”他用右手摩挲她的脸庞,“盛飞是个好男人。”“所以,我不想伤害他。”他微笑地点点头,在她眼前忽然消失了。她“啊!”地喊了一声,吓醒了——又是梦。他低沉着声音说,“你怎么了?昨天没休息好吗?”“哦。”她迷迷糊糊地坐直了,才发现车已经停在自己家的楼下了,她尴尬地低头回答说,“不好意思!雷总,我刚才睡着了……哦,谢谢您送我回家。”“嗯。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推开车门,走下车,朝楼门走去。被梦惊起的一身汗还没褪去,冷风吹过,不禁又是寒颤连连。回家洗了一个热水澡,她终于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翻开冰箱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即食的食物。又是一天水米未进。她站在厨房里正琢磨吃什么,门铃忽然响了几下。她迟疑了一下,走到门前,朝门上的猫眼向外看了一眼,一个穿送餐制服的人站在门前。她疑惑地开了门,那人把装餐盒的袋子递过来:“女士,您点的餐。”“我?”“嗯。您是不是姓苏?”“是。”苏米将信将疑地接过外卖,又问送餐者一共多少钱。那人笑笑,“已经有位先生付过了。”苏米像已经知道是谁了似的,笑着点点头。关上房门,她忙在餐桌上打开这些餐盒,海鲜披萨、黑胡椒意面、牛扒、三文鱼沙拉……她两只眼睛铄铄放光,这些东西没有她不爱吃的!何况她现在已经饿得手抖腿颤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的?饱不理发,饥不洗澡。她刚才犯了大忌,没晕在浴室里都已经是万幸了!埋在一堆食物里,她觉得自己元气恢复满满,神志也清爽了。想想刚才自己做的白日梦,就心悸不已。手机忽然来了条信息,她拿纸巾擦了擦手指,点开手机。是雷震:“多吃点。”她笑笑,回复道,“多谢。”盛院长的怒气从前一天晚上就一直未消,赵教授顾不上一同抱怨,赶忙举起电话挨个通知亲戚,临时取消订婚宴,不免又多费些口舌胡乱说了个缘由。盛飞整整一天都闷在房间里,倒比他们更委屈,他们也就只得将这份怨气记在苏家。赵教授当着盛飞的面,一个电话“杀”了过去,准备和苏妈妈讨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盛飞一把抢过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