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面上想让两艘大船靠在一起,是个很危险的活儿,减速慢了两艘船就会碰撞受伤,减速快了时间又不等人。看到金河号要去搭救受伤的武装商船,周围的蒙古水师已经把炮口都对准了这两条船,各种材质的炮弹像下雨一样砸下来,对于射击静止目标,命中率大大提高了。
“撞击准备!抛绳鈎!”冒着漫天飞舞的炮弹,洪涛和操帆手们还是完美的把两艘船靠近到了几米远,剩下的工作就是水手们用绳索上的铁鈎鈎住对面的船,然后拉紧,再放上一头带铁鈎的跳板,让对面船上的人员通过跳板跑过来。
“咣咣……咣……咔嚓……”上百人,还有伤员,想通过四条跳板转移过来,就算跑着也得几分钟时间。这几分钟让洪涛的脑细胞死了多一半,不是累的而是吓得!蒙古人的炮弹打在船体上发出一声声闷响,然后又被弹开。有些则是砸在了甲板上,还有的砸在了帆具上。一根横衍不幸被炮弹砸断,带着半片帆具晃荡在半空中,就像是魔鬼身后的大翅膀,忽闪忽闪动个不停。
“砍断绳索!把船撑开!”当最后一个人刚爬上跳板,翁丫就下达了弃船的命令。水手们挥舞着短刀,把连接两条船的绳索全部砍断,然后用几米长的撑杆把对面的船顶开,让金河号慢慢驶离这艘失去了动力的武装货船。同时还得不断向离自己最近的蒙古水师战船开火,防止他们趁机靠上来。
“你们的舰长哪?”洪涛一边转动着舵轮,一边对走上来的一位武装货船上的军官大声喊叫,这个中年人洪涛不认识,但从他的军衔上可以看出他的职务。
“陈舰长的腰被炮弹打断了,他和受伤的水手长还有几个重伤员留在了底舱,他让我给陛下带个话……说他很感谢这辈子遇上您这位哥哥,这十多年他和其他疍家人活得都很快乐。疍家人生在海上,死在海上,世代如此,这是命!”四号舰上的大副年纪差不多有快五十了,他不是疍家人,也不是汉人,具体是哪儿的人洪涛也分辨不出来。这些年金河湾的奴隶来源几乎遍布了东南亚,甚至印度洋一带。不过他说起他们的舰长,他还是很激动的,脸上流着泪水,看来他们之间感情不错。
“……这他娘的不是命啊……他原本能活得更久,包括你们的水手长和那些伤员……”洪涛终于第二次流泪了,四号舰的舰长是陈琪鸿,自己的干弟弟。他也算跟着自己出海最早的那批人,不过一直都没混上主力舰长,因为他的性格有点懦弱,遇到大事自己先精神崩溃了。
虽然他是自己的干弟弟,但洪涛并不是很喜欢他,和他也不太亲近,始终把他安排在捕鲸船上当舰长。陈琪鸿倒也不争吃争喝,让干嘛就干嘛,骨子里这就是个老实人,没什么大野心和欲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他的全部人生理想。前年因为海军正式成立,自己出于私心,才把他调到补给舰队去当武装货船的舰长,谁想到他第一次跟随舰队出征就战死了。
“轰……”身后又是一声巨响,爆炸的气浪从后方把金河号推着往前疾驶了好几秒才减弱。不用问,陈琪鸿也像六号舰的舰长一样,点燃了弹药库,和他的座舰共存亡了。而且他连句口号都没喊出来,就像他的性格一样,不声不响的来了,又谁也不麻烦的走了。
“撤退!全体撤退!我真没钱再赡养更多人了,既然咱们有咱们的命,那大宋也应该有大宋的命,我争过了……不遗憾!升黑旗,我们该回家了……”眼睁睁看着两艘船自爆成了碎片,再看看甲板上那些被火药熏黑了面孔的脸,洪涛的理想、志向瞬间都没了。拿别人的性命完成自己的愿望,而且还不告诉人家到底是为什么去死,这种做法也太操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