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厚木板做的攻城车防不住炮弹,蒙古人依旧没后撤,他们打算拼命了,居然把自制的木筏也推进了水里,每个木筏上站十多个士兵就往江水里划,试图靠近海波号和泉州号,就算不能把这两艘大船击毁,也要迫使它们远离,别在来回来去的向高地上发射炮弹了。
“80炮一律装填霰弹,准备近距离射击!去把左舷的80炮也给我挪过来!我就不信了,到底要看看是铁球硬还是人骨头硬!”孔沛稳重是稳重,但要让他咬上了,不到他认为满足的时候就坚决不撒嘴。这些木筏在他眼里就是给自己送人头的,过来一条用80炮近距离一炮,上面就没活人了,所以他还是不退半步,只是把向高地射击的几门80炮撤了下来进行近距离防御。
这场战斗一直从早上打到了中午才停,单就高地争夺战来讲,还是蒙古人最终胜利了,因为海波号和泉州号上的炮弹、火药全所剩无几。按照洪涛的要求,每艘战舰都不许把弹药全部打光,至少要留下一次中等规模海战的数量,否则就算违反了舰队规定,轻则受罚,重则降职。
“先生说的对,光靠大宋的军队,早晚会被人家灭了。向货船发信号,让它们启航,我们回家去,不在这儿受气了!”十几吨铁球啊,全扔出去了,两艘船上的炮管子都打红了,左舷右舷换了好几遍,岸上的蒙古军队尸体都快把那片高地堆成小山了,可是襄阳城里依旧毫无动静。假如这时南宋军队能出来几千人,趁机渡江,不敢说能把蒙古军队歼灭吧,至少得让他们仓皇后撤几十里,营寨里的补给、粮草都来不及运走。
一支失去了主将、营寨、粮草的军队,还能打仗吗?不饿死就是好事儿,都不用追击,襄阳之围就解了。可惜连孔沛能看明白的道理,襄阳主将赵范却看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出兵相助孔沛想不明白,但是孔沛明白一个道理,和这样的友军没法合作,离他们越远才越安全。
“没想到蒙古军队的主力如此坚韧,幸亏你见识到了,也给我提了个醒,以后再遇到他们心裏就有点儿底了。可惜啦……郢州城就该是一场歼灭战,结果成了击溃战;襄阳城下能击溃敌人,结果连击败都做不到。老孔啊,你我任重道远啊……”洪涛也想不明白赵范为何不出兵相助,就隔着江眼看着孔沛两艘船在那里孤军奋战了一上午。难道说不归自己指挥的友军就该死?或者说他搞不清形式所以才不敢贸然出兵?不管怎么解释吧,反正赵范这个人在洪涛心裏是打上叉子了,以后凡是有他参与的合作项目,必须把他当做头号敌人来防备才可以。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有时候给你致命一击的不是敌人……洪涛觉得这句话非常有哲理。
“走吧,带着船员们去城里放松放松,顺便帮我多吃点、多玩点,别替他们两个省钱,这是在帮他们的国家打仗,他们请客是应该的。对了,你找一部分稳重的船员带上手弩,不防一万就防万一,万一遇到危险,别和对方多纠缠,不要在乎有没有人被俘,带队冲出来。只要回到码头,他们抓走多少人,就得给我放回来多少人,死一个金河湾人,我就让他们用一个知府的命来换。”说起鸡贼,谁也比不上洪涛。南宋朝廷把一切有兵权的人当贼来防着,他反过来也不放心这个南宋朝廷,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他们。这种合作真尼玛刺|激,真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了。
“先生您不去和我们一起庆祝庆祝吗?回来的时候我们在鄂州停靠时,听那位鄂州知府说,在郢州城下被打死的蒙古将领是个大人物,他是木华黎的儿子,叫塔思,也叫查刺温,最小也是个万户,真正的蒙古万户侯!”孔沛被洪涛送出了舱门,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蒙古万户啊!不是汉军万户,那可真是大官了,更何况还是个名声显赫的家族,这就更值钱了。
“呦呵!这是开业大吉啊,那你更应该带着兄弟们狠吃他们两个一顿。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你先生我天生胆子小,离开船我吃不下、睡不着。”洪涛真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有自己在,那些船员们也玩不好,最重要的是他得重新梳理一下今后与南宋朝廷合作的方式,尽量避免让孔沛这种事儿再发生。至于说什么木华黎的儿子,他还真没放在心上。木华黎这个人他听说过,仅限于在金庸的小说上,好像是成吉思汗的大将,其余就啥也不清楚了。别说是木华黎的儿子,就算成吉思汗复活,让孔沛一炮崩死了,他也不会感到特别激动。死几个古人算个屁啊,再有名管个蛋用,还没后世自己养的热带鱼死了更能让自己关注呢。
洪涛可以毫不在意、孔沛也能浑然不觉,但文南和罗有德就没这么看得开了。做为运粮船队、也就是舟船转运使上任之后的第一次行动,就能击毙一名敌人的高级将领,还为郢州城解了围,转运使文大人脸上有光啊!虽然说还没经过朝廷的正式渠道认证,但明州这裏离临安近啊,有啥消息都是朝发夕至,很多明州官员都已经知道郢州守将立了大功,击毙一名蒙古贵族将领,尸首都已经送到临安了。
至于说这位蒙古贵族是谁打死的,正规渠道里传出来的消息是鄂州知府运筹帷幄、郢州知州指挥有方、舟船转运使策应得当的集体行为。对于这种官面文章,明州的官员们都门清的很,把前面帽子大的全去掉,最后揪出来的小尾巴才是正主儿。于是文南文转运使就成了明州官场上的小星星,很多官员听说转运使回来了,纷纷上门拜访,再有身份的也会差家人拿着名帖前来邀请他赴宴。这就叫政治投资,在战争时期,谁能打仗,谁就能异军突起,别管他目前是个什么职务,只要别是军人出身就值得结交一下。文南的条件太符合南宋官场的标准了,世代都是文人出身,简直就是个绩优股。
“老文,我提醒你一下,千万别忘乎所以,如果你要重归大宋官场,我丝毫不会阻拦,不过咱俩就不能再用师生称呼,我顶不起这个雷。”看着文南每天流连于酒宴当中,还有点乐此不疲的意思,洪涛只能出面当个恶人了。他对文南留有后手,在当初决定放他回大宋时,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
“先生误会学生了,大宋的官场上比先生想象得还复杂。孔沛这次犯了大忌,置主帅不管不顾,擅自挑起战端。这件事儿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牒报发到朝廷来,制置使那边是在观望,就是要看看我这个舟船转运使如何上报,他才会见风使舵。明州的官员里肯定有他的学生故交,我已经把我的意思在私下场合讲清楚了,襄阳之事和转运使船队无关,运送完粮草和兵将之后,船队就回航了。这件事儿我没有和先生请示,只是不想让先生生气,按照先生的性格,这份功劳是绝对不能相让的,尤其是不能拱手送给先生看不上的人,宁可全部搅黄了谁也别要。南想请求先生不要如此做,这次合作是先生一力促成的,朝中重臣对官家如此一意孤行意见颇多,如果再和一方制置使闹出纠纷,他们正好可以找到借口中断合作,那我们不真的就白忙了嘛……”面对洪涛的不客气,文南的小白脸立马变成了小红脸,眼眶里水汪汪的,但还是梗着脖子、彬彬有礼的把他的话讲完了。
“啪啪啪……老文啊!你比我想的强多了,不过你却把我想得太弱智。这次襄阳的事情,你没错、孔沛没错、赵范也没什么错,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诉求,冒然凑到一起,缺乏事先的沟通,能不打起来已经是个很圆满的结局。功劳谁想要就给谁,孔舰长不是宋人,给他也没用。你初上任不久,这么大功劳你也扛不住,送给赵范当个见面礼吧。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一个醒儿,以后再和大宋官员打交道的时候就不用这么被动了,是好事儿,不用发愁。你刚才说的那些善后方式我没意见,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另外吧,尽快打听好下一次出航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你提前过去和人家见见面、交流交流,既要维护我们的原则,也要尽可能的照顾到他们的面子和利益,这样相处起来就不会像敌人一样剑拔弩张了。”看着委屈得像小媳妇一样的文南,洪涛还拍起了巴掌,不过这个巴掌不是讽刺而是赞许。文南在政治方面的素养确实比自己高,他分析的结果更清晰、更接近事实。
“……我到宁愿先生计较这些功劳……”文南让洪涛赞扬了一顿,非但没高兴反倒有些落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