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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泠和夏骏一人拎着两大兜东西,跟在叶河身后往老叶家走,走完了大路、走进了胡同、眼看着距离那扇熟悉的黑漆木门越来越近,叶泠的心跳不争气大地快了起来,夏骏的脑门也在这大冷天里挂了汗。
两个小的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想法,看着反倒有些兴奋和雀跃。两小的完全体会不到他们爸妈这会儿心里那如同慷慨赴死的悲壮……
哪怕走的再慢,还是站在了黑漆木门的跟前。
叶泠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正要给自己做最后一轮心理建设,叶河就火急火燎地一把推开了大门,冲着屋里大声嚷嚷,“爸,妈,我接到我姐了!还有我姐夫和俩外甥!”
话音未落,屋里就冲出一个身量不算高、微胖、圆脸的中年妇女来,不是杜玉梅还能是谁?叶安紧随其后,慌慌张张地掀开门帘跑了出来,亲眼看到叶泠领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有俩小孩杵在门口,这才把脸上的惊与喜都压下去,重重咳了一声,板着脸问,“你还知道这儿有个家?你还记得你有个爸和妈?”
这是叶泠预料中的环节,她苦笑着开口,“爸,您还生气呢……当年是我不懂事,也是为了响应伟人号召嘛!”她说着软话,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眼下的情况已经比她预料中好了太多了,要是叶安冷着脸不开口,那才难受。
叶安不再理会叶泠,开始打量夏骏,心里给这个女婿打起了分,身材看着还算板正、长相也不错,挺英气的,看着人模人样挺好,就是不知道内里是个啥,勉勉强强打个六十一分,刚过及格线。
杜聿梅小步疾跑着到了叶泠跟前,冲着叶泠的肩上重重锤了几下,眼眶早已红透,眼里的泪就好似那松花江里的水,滔滔不尽地往外淌。
“你可真够狠心的,我和你爸不就是说了你几句,你就真的不联系我们了。信不给写,电报不给拍,电话也不给打,你心里还记得你有个爸妈吗?”
叶泠也跟着红了眼,她给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尴尬的叶河递了个眼神,让叶河把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接了过去,这才腾出手来轻拍着杜玉梅的背,柔声说,“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是我不孝顺,这几年没能守在你和我爸跟前,让你和我爸替我操心了。我一开始是冲动了,觉得响应伟人号召没错,建设农村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去了之后其实就有些后悔,可去都去了,也没法回来,后来知道高考开放了能回城之后,我这不马上就考回来了嘛!”
杜玉梅一句话不说,抱着叶泠的肩膀就是一阵嚎啕,把这么多年积攒的苦闷和怨气全都在这一会儿倾倒了出来。
她也想收一收情绪,可情绪积压得太多也太久了,根本不是理智能收住的。
住在左右两边的邻里街坊都被杜玉梅这突如其来的哭声下了一跳,斜对门的燕婶儿已然六十多岁,正在家里坐在炕上戴着老花镜纳鞋底儿呢,她老伴儿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老两口突然听到杜玉梅的这哭声,吓得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儿,穿上鞋就往外跑。
“这好端端的,还是大过年,与玉梅咋哭起来了,还哭得这么大声……”
“难不成是老叶没了?”
“哟!这话可不敢乱说,犯晦气!赶紧穿上衣服看看,有没有啥帮忙的。”
与燕婶儿夫妇抱着相同想法的人很多,都以为是叶安犯了什么急性病没了,急匆匆地裹上棉袄趿拉上鞋跑了出来,窜进老叶家院子一看,叶安正好端端地站在院子里,杜玉梅正抱着一个看着挺年轻的女人哭,那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壮实的后生和俩小孩。
燕婶儿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拍了拍杜玉梅的背,说,“玉梅,这是咋了,你亲戚来报丧了?大过年的,再大的丧事也稍微哭两嗓子就行了,别冲撞了各路喜神财神。”
小十年过去,燕婶儿看着比之前老了很多,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但老太太的嗓门却是一成都没见过,她一说话,叶泠就听出来了。
她明明是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娘家,怎么到了燕婶儿嘴里就成报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