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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了什么,言照清将浴盆划到宅前,被人搭了一把手臂进了宅子二楼之后,立时就明白了。</p>
没了一个人。</p>
小狐狸说的船也确实有,是一艘二十尺长的小舟,坐下七八人也绰绰有余,停在房间居中位置,占了房间大半,当是一张床在用。</p>
上头睡着一个老人,白须白发白眉,瘦骨嶙峋,腹部凹陷,双目紧闭,整个身躯没有一丝起伏,尽是死气。</p>
不似因病,像是油尽灯枯的寿终正寝。</p>
阿弥被人拉到房中后,走至船前看了一眼。只一眼,便不敢再看,大眼之中滚下两行热泪来,两个膝盖相继落地,头重重磕在地上,三叩九拜行了大礼,礼毕之后也不起身,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双肩微微抖动。</p>
言照清瞧得她面前的地上有水渍滑落,不知道是来自她的湿发湿衣,还是来自她眼里。</p>
“你们想要船,就拿去用吧。”</p>
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太太坐在房间一角,角落暗,老太太吧嗒吧嗒抽着水烟,将自己的脸掩藏在烟雾后头。字正腔圆的,说的是京都话,叫言照清小小诧异了一下。</p>
房中还有四人,其中唯一一个女子,看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头发凌乱,哭得双目通红,至言照清他们进屋时,她已经没法再喊叫出声,哑着嗓子,连“阿爹”都叫不连贯。</p>
方才拉言照清他们来的雀州男子“咚咚咚”从屋顶下到房中,将那趴在船边哭的女子拉了一把,带到在屋角抽水烟的老太太那儿。</p>
阿弥还跪在地上,她不动,其他人也不动,就这么看着阿弥。</p>
等着。</p>
言照清在此时心内有了顾忌。</p>
他们好像是唯阿弥马首是瞻,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能将几个壮年汉子收服得服服帖帖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得不防。</p>
老太太在屋角抽水烟,抽尽了,将烟锅磕在地上敲,“笃笃笃”三声,掀起皱巴巴的眼皮看向言照清。</p>
“你姓什么?”</p>
语气倒算温和,是对小辈的语气。</p>
“我姓言。”</p>
“嗯,言小郎君,你将这船拿去用,用完了,也不必拿回来,一把火烧掉就成。死人的东西,晦气。”</p>
在她一旁哭啼的女子瞪大眼睛,立即跪下,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娘”,“这是阿爹留下的,船没了,就什么都没了!”</p>
那老太太也不看她,对她的哭喊置若罔闻,自顾自往烟锅里头塞烟丝,“没了就没了。这条船,载过太子,也载过皇长孙,值了。值了。”</p>
言照清现下还不敢细细咀嚼这话里头的意思,瞧了一眼还跪伏在地的阿弥,又扫了一眼房中其他人,再同才哥儿对视了一眼。</p>
小狐狸不动,没人动。</p>
没人敢动。</p>
言照清抱拳作揖,“借船的恩情,言某谨记在心,等将周老先生和我的兄弟救回来,言某必定将船完璧归赵,并酬重金——”</p>
“言小郎君年纪轻轻的,耳朵不太好。”老太太眼皮都懒得再掀,吧嗒吧嗒抽两口水烟,抽得急了,呛了两口,被身旁的女子扑上来着急帮忙拍背顺气。</p>
顺好了气,她索性也不抽了,将水烟枪往旁一扔,在房角那张太师椅上坐得笔直,坐姿是京城大家闺秀的风范,十分不一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