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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才踏进房中,便惊觉房中气氛十分微妙。</p>
倒不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微妙,阿弥的心长得慢,南理城多少男伢子喜欢她,对她直接间接表达过喜爱,但这小丫头在这方面迟钝得很,到十六了还没回应过人,也没喜欢过人。</p>
这京城来的执金吾参将有些特别,阿德觉得阿弥待他同别人不一样,她原先在外人面前也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李穆川教她做戏,要将心思好好掩藏起来,用别的情绪覆盖。</p>
她之前是做得很好的,吊儿郎当、流里流气,做事说话没个规矩,城里的人都当她是个野丫头。</p>
但这执金吾参将来了之后,阿弥会生气了。</p>
倒也不是阿弥之前不会生气,但……</p>
阿德觉得自己说不明白,也想不明白。</p>
就好像一坛原本波澜不惊的死水,应当就这么死气沉沉地摆在那儿十年二十年的,再按部就班地照着别人的想法继续下去,但突然有一天被一只手一拂,有了涟漪,活泛了起来,沉在底下的东西都翻涌了上来,见了天日,带来一阵阵生气,不再是一潭无生机的单调模样。</p>
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京城狗官曾经伤过她,伤过她的肩,折断过她的手,叫她的记恨完全不遮掩,但对这人的好奇也不加掩饰。</p>
现在二人之间流动着凝滞的气息,阿弥的面上有未散的戾气。她以前不会这样,阿德上次见她这样不加掩饰地震怒,还是被水玉山从野人沟背回来,醒来之后的那一眼。</p>
震惊,狠戾,怨气深重,杀气从眼里和身上散出来,问他要刀。</p>
“要刀做什么?”阿德小心问,这样小年纪的人散出来的怨怒,竟叫他这样一个成年人差些承受不住。</p>
“杀一个人。”阿弥冷冷看他,面无表情,头上伤口的血流下,淌过她的眼睛,她也不闭眼,眼中的赤红比血更瘆人。</p>
阿德那夜如同今夜一样胆战心惊,他看言照清一瞬间也有怔忡和疑惑,伴着些小心,似乎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阿弥这猛然升腾的恼恨是为何而来。</p>
言照清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叫她这样生气?</p>
等到阿德叫了一声“弥”,阿弥转头,蹲在凳上的姿势十分桀骜不羁,冷冷瞥一眼他, 转回头去低下头,深呼吸,再抬头看他的时候,换上了笑。</p>
“阿德,这么晚还不睡?”</p>
不自知地,房中两个男人都同时松了口气。</p>
阿德近前来,再仔细看了阿弥的神色,伸手探了她的额头。</p>
烧退了,或许是因为刚刚正盛的恼怒,她额上有些冰凉。</p>
阿德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到她前头。</p>
“按你说的,给你记了今天蛮子的动向和阵法。”</p>
说的是南理话,言照清听不懂,但看阿德放在桌上的那个本子,分明是之前阿弥在城墙上从骅骝的侧袋里头掏出来记录的那一个,侧边还夹着一根竹炭笔。</p>
本子已经用了一半,前头的纸纸边泛着黄,略微发毛,边缘卷翘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