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门没有关好, 风从外面吹进来。
仲聆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什么,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久的沉默,让班青难以忍受。
仲聆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想离开, 还是想从此隐居在石楠山,从此不问世事。”
班青问他:“你想陪在我身边吗?”
仲聆回答的毫不迟疑:“想。”
“我这几天里时时想着,若是这一辈子能和你这样过, 应当会是很不错的一生。”
班青紧紧抱着他, 力道那么大,让仲聆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和不舍。
班青小声说:“原来你计划的以后,里面也有我。”
仲聆摸了摸班青的头发:“小傻子, 我说的、做的还不够明显吗?跟你一次两次的回石楠山, 为你做饭洗衣服绣荷包, 以前只有我哥吃过我做的饭,现在我只为你做。”
班青心里百感交集。
有一句话叫“多年媳妇熬成婆”, 他不知道这个用法, 用在自己的情况上合不合适,但他十分感慨, 觉得自己大概终于是被转正了。
两人心思各异。
仲聆慢慢收紧手臂,把班青抱在怀里。
万籁俱寂, 然而心却得不到平静。
“我不知道。”
仲聆茫然的重复:“我不知道。班青,或许你是对的…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仲聆面上露出一点悲戚之色:“我总是想着,我躲在这边享福, 我哥却孤零零的在那边……若是连我都不过去把他安顿好, 那还会有谁记得他?”
“这几天静下来, 我就时时想起过去的事……七八年前,我哥护着我那些年。”
“就剩一口饭的时候,哥都会留给我,他对我这么好,我却……我却……”
仲聆眼神黯淡:“如果我就这样逃避了,怕是要在心里一辈子厌恶自己。”
班青趴在他身上,抬头看他:“我大概能够理解。”
班青十分诚挚:“如果是我,有这样一个与我有恩……又有多年感情的人,出了事就这样不管不顾了,换作是我,我也会良心难安的。”
“良心难安……”仲聆在舌尖轻轻读了一遍,叹了口气:“就是这个意思,我良心难安,又于心难忍。”
班青不断告诉自己,房邬公子已经是娘子的过去时了,自己要大度些,拿出当丈夫的胸襟,不能斤斤计较。
班青努力让自己宽容:“仲聆,要不要我陪你过一趟江?”
仲聆一愣,慢慢弯起眼睛:“先不着急,这边的事情先安顿好,再决定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班青没想到仲聆会这样回答。
原本他以为,仲聆必然不会犹豫,会立刻答应的。
仲聆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张窝囊刚全军覆没了,我们还要看看皇帝那边什么反应,总不能把石楠山和东山山谷这边的一摊子事丢下,就这样过江去。”
班青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和仲聆谈完,仲聆担心厨房里那一锅炖菜,拎着班青的酱油进去了,不一会,就端出来好吃的晚饭。
班青吃饱喝足,帮娘子洗了碗,才赶在天黑前下山。
他下山的时候,心里还是开心的。
仲聆心里头有他了,还有石楠山了。
于是在班青的心里,情敌房邬公子,重新变回令人尊敬的房邬公子。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班青付出的感情,也终于得到了回报。
班青想一想,又觉得浑身轻快,恨不得在山上唱起歌来,告诉整个北沐朝,仲聆和他好啦!
他的娘子太能干了。
相貌无人能比不说,还能拳打流氓,脚踢关外胡鬼。
为人贤惠,做饭绣花、读书写字样样精通。
这样的娘子班青也想投桃报李,为仲聆做些什么。
他经过计夫子的学堂时,突然想了起来早些时候他们的对话。
学堂早就放学了,计夫子现在是可以去骚扰的状态,班青想着仲聆跟他提过的两种药草,就溜达进去,准备问问老计知不知道。
“九叶檀花、灵石香?”
计夫子沉吟道:“这是习武之人受过很严重内伤,才能用到这两味药,它可用来平和全身气血,稳定经脉。”
计夫子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去自己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医书,翻开寻找这两种药:“我毕竟是外行,只能照本宣科,你要是问我,究竟是怎样的内伤,才需要长期服用这两种药?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得去问问小池大夫。”
班青长长的“哦”了一声。
计夫子看不得他那挤眉弄眼的模样,问道:“你怎么来问我这个?”
“我娘子突然对这两种药材感兴趣,我是来帮他问问的。”
计夫子停了下来:“仲聆公子对这个感兴趣?那我可得去帮他问问了。班青,你替我叫大万回来,我下山去找小池大夫问问去。”
“你又想旷工一个月吗?大万之前就特地交代我了,他说别的原因酌情考虑,如果你因为小池大夫的缘故想请假的话,代课不许去找他。”
计夫子显然有些意外:“大万怎么回事?兄弟追求幸福有错吗?这点小忙都不帮。”
“我也觉得,大万说起这话时神色怪怪的,你得罪他了吗?”
计夫子眼珠转了一圈:“没有啊,上次见面还是好好的。他这是闹什么脾气?看来得找个机会去东山,和他聊聊。”
班青推荐自家娘子:“别管大万了,你找仲聆啊,他上次还说过,帮你代课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