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潮之外,仰头望着天际由绚目的烟花拼合而成的“爱”字,一种揪心的酸楚油然而生。
即便颜颜还有一丝的眷恋,也终将被温行远的深情淡去,时至今日,他怎会再容她逃离?
胸口矛盾地再次浮起挥之不去的惆怅,五脏六腑霎时绞在了一起,一颗心已经被剜出了血洞。
一切都脱离了控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混乱,尤其是我的心。
合上双眸,将眼前清晰的影像彻底隔绝,近而平复轻微而又急促的呼吸。然而,心口依然凄酸百转。
“为你锺情?”颜颜偏头看我,腮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愈发显得娇俏可人,“送我的?”
停顿了几秒,抬手搔搔她的发顶,“难道让你帮我参考送谁合适?”
她嘟嘴,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笨笨的样子很是可爱。
“喜欢吗?”单看她脸上喜悦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却还是忍不住要她亲自说出口。
惦脚在我侧脸上亲了下,扬起甜甜的笑,她轻声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在她眼中,我看到自己唇边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痕。接过耳环,亲自为她戴上,端详了几秒钟,我逗她:“果然漂亮多了。”
“哈,韩诺,看我不修理你。”说着作势挽袖子,在我身上找下手的地方。
“又不是没被修理过,你知道后果,嗯?”挑了挑眉,我看着她笑。
颜颜的脸霎时红了,不安份地挣开我的手,我笑了笑重新握住,她噘着嘴又挣开,我皱着眉再次握住。两人对视了几秒,她抿嘴笑了,嗔怪地说:“我要回宿舍了,快放开。”声音低柔,令人沉醉。
我勾唇轻笑,将她拉进怀里搂住,“就这么走了?”
“那还要怎么样?”害羞般将脸埋进我怀里,她低声问。
“你说呢?”说着我轻咬了下她的耳朵,不看也知道,这丫头的脸肯定红了。
她挥起拳头捶了下我的胸膛,我扬眉,唇边轻笑,俯身吻上她的唇,反覆□、轻啄,辗转反侧,似是逃不开浓浓的爱恋,亦逃不开两相命运的纠缠。
“韩诺~”她倚在我怀中,唤出我的名字,似是无力抵抗。
“颜颜~”我在她唇齿间低喃,如嵌在心底的烙印一般,那么清晰,那么明朗,没有丝毫犹豫。
静静靠在我怀里,颈间划过她温热的呼吸,我不禁笑了,搂在她腰际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韩诺~”她轻声叫我,声音温柔,似是带着无尽的盅惑。
“我知道,你该回宿舍了。”将她自怀里拉起,跌进那双羞意无限的眼眸,我们相视而笑。
四年的时间过去,彼时的记忆还那么清晰,可我们,却已隔着天涯海角般的距离。
我涩然笑着转身,眼中已是一片湿润。
那是与颜颜共渡的第一个情人节,我送了那副“为你锺情”的耳环,她戴了整整三年,直到……
“韩诺~”她不管不顾地扑进我怀里,满脸的泪水尽洒我胸前。
我僵了一下,随即伸手抚住扎在我怀里的后脑,将她压进怀里,“怎么了,颜颜?”
她哭得伤心欲绝,口齿不清地说:“不见了……我……我把耳环弄丢了……就剩一只了……那只不见了……”
我轻呼口气,想笑,“吓我一跳,还以为怎么了。”搂着她娇小的身体,我柔声安慰,“别哭了,要不眼晴肿了就变丑了,等我再送你一对,嗯?”
她摇头,又轻轻点头,哭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眼泪,哽咽着说:“早上的时候还好好挂在耳朵上,刚才一看就没了一只。”摊开手心,仅有一只耳环静静躺在那里。
“戴了这么久了,也该换一对了,今年换成‘为我锺情’怎么样?”我用纸巾擦着她脸上未干的眼泪,低声哄着她。
“好~”她吸了吸鼻子应了一声,又马上反应过来,“什么呀?不要为我锺情,要为你锺情。”
伸手拧了拧她的脸颊,我笑出了声,“我知道,是为我锺情啊。”
她破泣为笑,“讨厌,又逗我……”
爱怜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我轻笑着开口:“真是拿你没办法,都大学毕业了,怎么还是这么笨笨的。”
“我不笨怎么显出你的聪明嘛~”她撇着小嘴反驳,将另一只耳环小心地放进口袋里,抬起头对我撒娇,“要一模一样的。”
“好,保证一模一样……”
然而,突出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原有的平静,当我取回订制的那副“为你锺情”耳环,却再也没有机会送给她了。
我疯了一般冲到机场,颜颜已经走了,带着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被温行远带走了。不知道在机场大厅站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直到机场的人渐渐减少,直到远藤过来,我才木然地随她离去。
隔着千里的距离,我似是可以听到她心碎的声音,那种心被生生撕碎的声音混着低低的哭泣,越过山川,越过江河,落进我耳里,令我夜不成眠。
颜颜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必须借助药物才能睡着,却又常常半夜惊醒,梦里总是血淋淋一片,还有颜颜苍白的脸,绝望而空洞的目光,还有刺耳的刹车声,种种的种种,都足以令我浑身颤栗。
颜颜走了,父亲入狱,母亲撒手离去,世界就这样在一箱陡然安静,我开始惧怕,惧怕安静,惧怕寒冷。
三年裡,无论多忙,每个周末,我都要放下工作,独自一人回到校园,漫步在林荫路上,一圈又一圈地反覆行走。
这路上,突然就剩我一个人,看着眼前熟悉的风景,却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人。
恍惚中,我看到颜颜灿烂的笑脸,看见我的那一瞬,她挥着手臂兴奋地轻喊,“韩诺,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呢……”
合了合眼,抬头再望去,又见她沉静地脸上带着认命的荒凉,“韩诺……我该怎么办?”
一滴晶莹的泪自眼角滑落,湿入我心底深处。
“颜颜,我能怎么办……”仰起头,我长长叹息。
我多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多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一切已成定局。
“大哥,贺玉梅已经被停职,估计郗贺也从不了政了,这事牵涉太大,又太敏感。要是事情进展顺利,郗家可能会破产。”
“想办法把开庭时间提前,免得夜长梦多。只要郗灏受贿罪名成立,郗家就倒了,尽量别碰玉梅和那两个孩子。”
“身为土地资源局副局长,案子必然得牵扯上贺玉梅……”
“我说过,别碰玉梅。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扳倒郗灏就行,除了他,郗家的人谁都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知道了,大哥。”
站在书房外,听到父亲与二叔的对话,我的世界,我的信仰,轰然倒塌。
我尊敬的父亲,我视为神的父亲,竟然是陷害郗家的凶手。
虽然我并不了解郗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对于那个白手起家的商界前辈,我却在认识颜颜之前就有所耳闻。父亲说过,当韩家已在商界站稳脚跟的时候,他还在为别人打工,然而,短短五年,他就开始在地产界崭露头角,同年又娶了从政的妻子,就是颜颜的母亲贺玉梅。我还听说,他们夫妻很相爱,贺玉梅更是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嫁了过去,直到她生了儿子,也就是郗贺,贺家才真正接受郗灏这个女婿。只是我不知道,父亲竟然也喜欢贺玉梅。否则他又如何能那般自然地叫她“玉梅”,否则他为何在陷害郗家后,要求保住她?
那夜外面下了很大的雨,我站在颜颜的窗下,任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韩诺,你在哪?”
“我下午就找不到你,我妈妈病了,你能过来吗?”
“你怎么了,我很担心。”
“韩诺,我是颜颜,你看到信息尽快打过来,别再让我担心。”
“韩诺,我等着你。”
短信一条条接踵而来,我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下来,一滴又一滴……
“颜颜,我爱你。”
转身消失在雨雾里,我想,我该做点什么,我想,我必须选择。
“爸,我想进公司帮忙。”站在父亲对面,第一次不想直视他的眼晴。
“嗯?”父亲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决定,毕竟四年来我那么坚持从事律师职来,他劝了不下百次,我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