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毯一直掖到下巴,顾商脸上是被吵醒的不耐,他好像又高烧了,身体又冷又热的,脑袋很疼,像塞了几块尖锐的石头进去,又重又坠,什么都不想思考。
“miao— — ——”
这要人命的烟嗓,裹着沙子翻滚的猫叫声,像在骂人。
站在自己胸口上的雪人的脸跟开了广角似的,顾商抬手就将狸花猫扔下去,自然得如同做了几百次。
再强大的人生病也会变得脆弱一些,顾商穿着米色的羊毛衫,看着大了一个码数,空荡荡的,他咳嗽了几声,恹恹地推了下江堰的大腿,像撒娇,“喝水……”
江堰猛地愣住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抿着嘴走去厨房,打开了洗碗机旁的柜子,印入眼帘的却不是杯子,而是豆浆榨汁机。
他像被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有点晕,他余光瞥到雪人在陌生的环境下嗅来嗅去,不远处那只黑猫警惕地缩在桌子底下。
江堰想把那只黑猫丢出去。
“我来我来,”陈助理连忙走过来,怕江堰觉得尴尬,还善解人意地小声解释道,“顾副总自己都不知道东西在哪,都我们收拾的。”
江堰的表情重新裹上冰冷,是了,之前他在这住的时候,东西也全是他收拾的。
生病了不回家,反而来这,贪恋小情的温柔乡?也是,还有银耳糖水喝。
期间顾商一直闭着眼揉太阳穴,耳朵好像也烧出了问题,一直在耳鸣,嗡嗡声充斥了全世界。
手机响了起来,顾商有气无力地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何今安。
不想接,他挂掉了。
哪知一向省事的何今安反常地打来第二个,铃声对于生着病的顾商来说尖锐无比。
觉得烦,顾商发了脾气,负气地将手机扔到地上,太吵了,吵得脑子疼。
江堰看了眼就在他脚边裂了屏幕的手机,上边名字跳动着,他视而不见,拿了水回来,就这么站在沙发旁,静静地看着对方。
顾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水送到自己嘴边,哪怕此刻脑子不灵光,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平时他生病,江堰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他,万事都亲自上阵,喝药还要给他准备一颗软糖。
他眉头蹙得越发深,“傻了?”
江堰这才将水杯凑过去。
顾商稍稍仰起头,淡色的唇贴着杯口,喉结缓慢滑动着,只喝了一口,他便偏过脸,示意不想喝了。
可杯子并不挪开,反而愈往嘴里伸,磕到了他的牙齿。
“张嘴,”他听见江堰说,“咽。”
他不想喝了!他本就不喜欢喝水,顾商有些发火,越被逼着越不想做,他扭头,宁愿水洒湿衣服。
江堰垂着眼,直接掌住顾商的后脑开始灌,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直到顾商将一整杯温热的水都喝完。
水还是溢出来了一点,顾商也有些呛咳,他眼尾漫上了红,太阳穴处针扎般地泛着细密疼痛。
江堰单膝跪上沙发,将男人怼进角落,毛毯下,顾商的膝弯搭在他手臂上,他摸到了顾商的松散的裤腰。
“怎么生的病?”他顿了顿,说,“我摸摸,弄出来没有。”
顾商脖子都是红,仍时不时咳嗽着。
毛毯将江堰的动作遮得严严实实,他忽然扭过头去,盯着陈助理,冷声道:“你还要看?”
生理泪水打湿了下睫毛,顾商堪堪止住喉咙的痒意,他跟着看过去,却直直对上了小陈的脸。
两三秒过去,顾商脑子里的雾霾被一阵风吹散。
这不是江堰还在时的助理。
他之前估计是被梦魔给怔住了,可醒过来后的他,没理由还会给江堰好脸色看。
他定了定神,“让他滚。”
江堰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他膝盖弯一痛,身型矮了下去。他的反应也算快的了,反手转身朝后边送出手肘。
可顾商请的助理是什么人?保镖加保姆,每一个都是又能打又细心。
江堰只感觉他的手臂被架住,往后一拧,那个人就将他控制住了,扣住他的后脖子让他半跪在顾商前,然后等待指示。
顾商又咳起来,手捂住嘴,锁骨都红了一片,正想抬头看过去———
眼前却突然一黑,皮肤一痛,粗糙的指腹狠狠擦过他的眼下,差点戳进他的眼球。
陈助理大惊,连忙施加力度。
这下,江堰连上半身都直不起来了,只余手肘撑着地板。
小陈是退役拳击手,顾商是领教过前者力气的,他和小陈掰手腕,不出五秒就被放倒,前四秒还是人情世故,是绝对力量的压制。
而刚刚,江堰顶着脖子和背部上的巨大压力,也要抬手硬生生蹭掉顾商眼下的水痕。
江堰忽然发火,还是大火,顾商和小陈都感觉到了。
对峙片刻,顾商嘴角抿直,他望着江堰绷紧的下颌骨,难得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看到江堰就烦,生着病的他没那么多精力来对付这大麻烦,顾商厌倦地闭上眼,“把他扔出去,再揍一顿。”
话音停了停,补充:“往脸上打。”
一阵兵荒马乱。
陈助理刚解决完上司吩咐下来的活,大明星出了血,临走时冷声道:“再不请医生,你等着顾商烧死吧。”
于是他立马打了个电话请示秦则雪,“秦秘书您好,顾副总又高烧了,您看要找个医生来吗?”
他不能让顾商量体温,更不敢直接摸顾商的额头,所以一开始当他看到江堰的手盖住他直属上司的脸时,他是倍感惊恐的。
他没有资格,更没有冒犯之后被赦免的特权。
可秦则雪有,所以一般有什么事情,大家都询问秦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