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儿难得出来看戏,一路上左顾右盼,大千世界异彩纷呈对他都充满新奇。
想是泉州那种小地方,又跟了个迂腐不化的外公,亮儿就如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总算飞出来透气了。
汉威不停口的给小亮讲解着梨园的规矩趣闻,趁了大哥同胡子卿、毛兴邦、何莉莉在包厢逗趣说笑,汉威拉了亮儿去后台玩耍开眼界。
德新社那些曾去过杨公馆唱堂会受过汉威照顾的小演员们见了汉威格外亲切。
正忙碌着贴片子,勾脸儿,系彩裤,扎靠的小戏子们热情的同小爷汉威攀谈。
“艳生呢?”汉威问。
小师妹菊儿咯咯偷笑着手一指,汉威才发现台口站了位《拾玉镯》中的美人孙玉姣,背着脸,一束长长的丝线穗子拖在背后。跟包儿的正是福宝哥,手中小紫砂壶递过去,艳生伸头去饮场润喉,只轻轻呷了一口,嗽嗽嗓子试音。俊眼顾盼神飞的回眸看看汉威,上下打量几眼又慌然转过头去。
小菊偷声对汉威解释:“二师哥在台上把场呢。”
提到二师哥魏云寒,小菊的声音里满是敬畏。
沿着异彩流光的琉璃楼墙一路向楼上包厢走去,亮儿撒欢般的跑跑停停,白净的小脸上一双乌亮的眸子四处巡望。台上是小艳生反串的旦戏《霸王别姬》,一段曼妙的剑舞在京胡拉奏的《夜深沉》曲牌下响着勾人心弦的颤音,琴声一声促似一声,曲调高亢如潮水扑面奔涌,一泻千里。鼓声时促时缓,而艳生手中那对长剑翻花般银光缠身,字正腔圆的唱段声音凄美浑厚,赢得阵阵喝彩声。
小艳生很入戏,大哥常说入戏的演员才能出好戏。
汉威回到包厢后不久,毛兴邦也大声叫嚷着悻悻归来。
“你还是过对面去吧,人在这裏,心都飞了过去,扰得我和明瀚都无法安静听戏。”胡子卿笑骂。
“这个小浪|妇可是有些手腕根底呢,西京上下这些大员高官哪个不是被她哄得团团转。有人说她生来就是狐媚子投胎,平日就那么冷冷的梅花一朵,生是招惹得男人抓心挠肺般牵念。”
汉威才发现本该在包厢中的毛兴邦不知何时离开的,而寻了他们说笑目光的方向望去,对面包厢中那位仪态优雅的冷美人恰是露露小姐。
雪白色旗袍裹着妃色的边,走了银线。一领珍珠线衫在灯光下熠熠闪亮,冷艳夺人。痴痴的目光洒向台上,根本没有察觉这边许多人在对她指指点点。尤其何莉莉,冷言冷语更是奚落个不停。
汉威寻了露露的目光看去,戏台边站立着为艳生把场的大武生魏云寒,依然是临风玉树,眉宇间流露着一股不染风尘的英气。一身长衫,头发抿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当家师兄的派头威风,犹如大哥坐镇龙城一般稳如泰山。
只是魏云寒的目光偶尔照顾楼上包厢的观众时,那目光却不时停留在露露身上。想到曾在德新社门口见到过魏云寒和露露的揪扯,心想小魏老板竟然也是个多情种子。台下接踵而至的太太小姐有多少是为了迷恋他当红大武生“小子都”魏云寒而来,而魏云寒的秋波却频送向楼上的交际花露露。
这时,包厢的丝绒幕帘一挑,进来一位长衫马甲的长者,花白胡鬚,摇了柄折扇。
露露起身迎让,为那长者端茶喂果子,就连随身伺候的妈子也知趣的闪开。
“怎么是冯暮老?”何莉莉眼尖,一眼认出对面包厢的客人,惊叫说。汉威不由多看了那冯暮老几眼,听说这位开国元老平日刁钻刻薄,就连何总理都要礼让他三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弟”胡子卿大哥更是生吃过他几次亏,每次听大哥和胡子卿、毛兴邦提起这冯暮老就没有好事。
这才是尴尬人遇尴尬事,怎么和冯暮非对面而坐。
胡子卿笑骂:“毛三,你魅力太逊。竟然连冯老都能令这露露小姐投怀送抱,你可是被美人一脚踢出来了。”
汉辰反是低声问:“不如我们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