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CASE,切除了是吗?”碧盟问,就像是听说剪掉了一截长长的指甲一般轻松。
碧盟要下床,一动身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冷汗,抽搐。
“叫你别动!躺下,伤口还没好。”冯暮非责备说。
“身上伤口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道。”碧盟冷冷说,撑了床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穿衣服。
“你身上有伤,为了方便上药,从手术台下来就没有给你穿病号服。”冯暮非解释说。
门推开,表哥汉辰出现在床前,同他目光对视,没有说话。那目光里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怜惜,还微含了怒意。碧盟自哂的笑了,抱歉的说:“碧盟这一闹病,反是害得父亲和表哥一夜未眠了。”
汉辰走到床前,用手背试试碧盟的额头说:“不想讨打就乖乖的躺下养伤。”
碧盟嘴角掠过丝嘲意说:“去喊斯诺大夫过来吧,他来了也会逼我下地走动的。割了阑尾的病人,第二天是必须要强迫下床走动的。”
直到看了碧盟套上衣衫,咬了牙拒绝任何人的搀扶,咬紧了牙关满头大汗的扶了墙一步步艰难的挪动,汉辰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问他说:“用不用替你向胡子卿告个长假?休养些时日。”
碧盟坚决的说:“不必!小伤。东北航空大队在等我。一时开不了飞机,可以任教指挥,总比天天躺了吃饱睡觉的好些。”
汉辰点点头,又问:“露露怎么办?你是赌气还是真打算同她生分了?”
碧盟侧身贴靠在墙壁上,苦笑一下说:“这个是碧盟的私事,不劳表哥操心了。”
※※※
汉辰回到家时,已经是将近早晨十点多。
露露见汉辰回来,忙迎过去关切的问:“Eddie他还好吗?”,那期盼不安的目光,莹泪模糊了双眼。
汉辰点点头,又扫了眼围过来的玉凝和大姐凤荣说:“阑尾炎,动了个小手术,无大碍了。需要静养两周。”
“呦!这可就受罪了。开肠破肚的,可是不能动弹了,这孩子身上又有伤,这天也一天天的热起来,不会起褥疮吧?”大姐凤荣直言快语一句话,露露捂了脸呜呜的哭了起来,凄然的问:“杨司令,露薇想去看看Eddie,就远远的去看他一眼就好。”
汉辰为难的说:“怕是今天碧盟就要会家去住了,家里设病房比医院方便得多。”
这话就是婉拒了露露的请求。
“威儿呢?”汉辰猛然想起了小弟汉威。
小亮儿躲在姑姑身后怯生生的说了句:“阿爸,小叔不会死吧?”
汉辰起先还以为小亮儿指得是表叔碧盟,但看了亮儿那恐惧的眼神,忙望了玉凝和大姐问:“汉威呢?”
凤荣奚落说:“你的圣旨,小弟哪里敢不从,还不是屋里跪着呢。一大早我去看了一眼,这孩子趴在地板上睡了一觉,听了我的脚步声八成以为是你回来了,吓得一个激灵往起爬,嘴裏一连迭的喊‘大哥,乖儿不敢了,就睡了一下下。’”
汉辰忍俊不禁,小弟恼人的时候恨不得打死他;惹人疼的时候确实令人怜惜。
玉凝接了说:“烧咳得厉害,找不到斯诺大夫,请了个大夫来看,打了一针,让留神观察,怕是得肺炎了。”
凤荣表功般争了说:“所以我就说,这大肚子的,就别往小叔子屋里跑。就是乖儿小,那也该避嫌呀。十六岁,也是个半大的小子了。龙官儿你也是,以后打小弟别动不动就扒光裤子,怎么爹这点坏毛病都被你学来了!”
亮儿用手牵着凤荣的衣襟晃动,乞求姑母不要再多说了。
凤荣又转向亮儿和娟儿说:“还有你们两个,不想被染传上肺痨就躲那个惹祸精远一些。”
汉辰大步的走到小弟的卧房,小黑子守在门口,见了汉辰忙起身大声喊:“大爷回来啦?”
一听就是在给屋里的小弟汉威报信。
汉辰心裏笑骂,小弟的鬼把戏就是这么多,有几次被他抓到,都是小黑子在屋外站岗放哨,小弟在屋里偷懒,直到他来了才慌忙跪好。
推开门,屋里光线很暗,窗上依旧深掩着重重的幔帘。
“大哥~回来了?”小弟汉威匆忙从床上翻滚到冰冷的地板上,边撑爬起身,嘴裏喃喃的胡乱说:“小弟没睡,就躺了一会会儿。”
汉辰俯下身,将小弟打横的抱起来,轻轻放回床上,身体很烫,触及汉威身上的伤口时,汉威都不觉得疼痛,似乎都烧得迷糊了。
“哥,明天再打吧。威儿头昏,没力气了。”
汉威微开了眼,看了看大哥,又在枕头上蹭出一个合适的角度,闭上眼。
汉辰无声的看着疲倦的闭了眼的小弟,小弟不停的咳,嗓子里发出粗重的呼噜声。
“大爷,您还是回避吧,这病是传染的。”胡伯进来劝阻说。
汉辰为小弟掖紧被单,轻掀开一角看看侧身躺在床上的小弟身后的伤口,深深浅浅,斑驳陆离,处理过的伤口破处凝了血未结痂,有的地方红肿青紫。
汉辰摸摸小弟的额头,起身离开。却看到门口的亮儿如小耗子一样“倏”的溜走,如避瘟神一样。
汉辰知道亮儿躲避的不是小叔的病,而是他这个如瘟神般的父亲。
出了门,露露提了一个小柳条箱向他辞行。
汉辰十分意外,惊诧的问:“金小姐这是去哪里?”
露露呈现出甜甜的笑靥,冷艳的面颊一身月白色滚了淡蓝镶边碎钻的旗袍,娴静的样子如春花掠水一般,静静的说:“露露想去西京投靠朋友。时间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些日子叨扰杨司令和夫人了。代我向Eddie道别,让他好好养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