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唇枪舌剑(2 / 2)

年少天纵1931 红尘紫陌 1511 字 1个月前

子卿却慌得垂手立在了一边,偷眼看了何文厚生气的面容,低声问:“大哥,您怎么亲自来了?孝彦不是打回去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住。”胡子卿讪讪的目光如个做错事的孩子。

何文厚踱了两步,看看胡子卿,又冷冷地望了一眼杨汉辰,吩咐说:“都去换了衣服,已经是十月仲秋,就不知道爱惜身体?”

汉辰给子卿递了眼色,望了一眼沙发上的衣衫,示意他去卧室换衣服,自己也从衣架上取下军装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子卿和汉辰都不由低头垂眼,只是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还带着刚才嬉闹的痕迹。

“都多大年纪了?都是年过而立,身负军国重任,还做出些小儿的把戏,成何体统!”何文厚忿然训道。

他平日对子卿这个小兄弟管束起来是毫不留情,但对汉辰从来未敢申斥。一来汉辰不比子卿单纯无它心直口快,骂几句也不大会往心裏去,子卿从心裏就拿他当大哥般敬重依赖,这也让何文厚有种督导他的责无旁贷;而汉辰,自从几年前归顺中央,当年这个龙城少主就显得异乎同龄人的精明冷静,那份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老谋深算,寡言慎行,令何文厚不得不处处严加提防。论亲属远近,子卿如他的臂膀,汉辰却如一匹座骑。驾驭得好是助手脚力,驾驭不得当,会摔踩到自己。

可叹的是,汉辰竟然同他的小兄弟子卿是挚友。汉辰归顺中央,多少是子卿左右周旋的功劳,而子卿对汉辰的处处维护,也是人所共知。更令何文厚不安的是,这些年子卿人大了,心也大了,说出的一些话一些观点,总带了些烈马难驯的阴影,这不由令何文厚怀疑子卿幕后有人。就如这次沈阳事变前子卿的一些话语举动,就如子卿忽然提出要中央电文表明不抵抗态度,而不要次次是口头训示,这些明明是有人在后面作怪。如今沈阳事变一发,各界舆论四起。他要求助于国联来周旋此事,而一贯不愿意动兵打仗,主张休兵养民的子卿竟然跳出来要请缨宣战。被他呵斥几句,就夜不归宿,还这么巧出现在杨汉辰的住处。

“哦,晚上螃蟹吃得有些油心,让毛三儿陪我出来走走。他说子卿在这裏,就上来看看。怕子卿没个克制,又喝酒闹事。”何文厚笑呵呵地说,目光却一直在留意汉辰的表情。

副官进来拖地,打扫去地上的积水,又有副官端茶倒水送来些瓜果。

何文厚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明瀚,你是稀客。虽说龙城离西京很近,你是无事不登西京的。见到你,高兴呀!”

“多是汉辰疏忽了。”汉辰自责说。

何文厚拿起一个果子,在手中玩弄着说:“我还记得,当年子卿同我在上海百乐门见到。他是蓝帮洪爷的朋友,我同洪帮也算是门中弟子,那是为了革命需要。子卿那时候是微服去上海见朋友,我见到他时,他握了一杯酒,醉意蒙胧。”

何文厚望着子卿,目光中满是怜惜。

“子卿,还记得对大哥说了些什么吗?那是东北易帜之前,你还身服热孝。”不等子卿回答,何文厚怅然的自问自答道:“你说,你心裏烧得像是在火燎,你说你心裏难受。我说,‘谢谢你子卿,撤军时没有炸毁黄河铁桥,没有烧那粮仓’。”

子卿神色愕然,咬了拳头低头不说话。汉辰望着何文厚,听他的下文。

何文厚坐到了子卿的身边,拍拍他的肩,目视前方怅忆道:“你对大哥说,你不是不能取胜,你未必会输给谁,东北军正是鼎盛的时候。是你路过驻马店铁路站时,看到因战争蒙难无家可归的遍地饿殍,看到爬在铁路边讨饭的老人,你说觉得军人打仗是在作孽,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你不想踩着尸骨去成就什么大业。你说,打仗打仗,打来打去,奋勇向前冲锋的优秀人才战死了,贪生怕死退后的活下来领功。中国的将来能靠这些懦夫吗?你说你反对战争,想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所以你依然决定撤兵。胡老帅反对,你就跪下痛哭流涕的去求他,他不听,你甚至想过要~~想过要‘兵谏’”

何文厚说到这裏,子卿已经哽咽难言。

何文厚仰视天花板,叹息说:“你对我说,老帅还是发现了,但是老帅没有责罚你,甚至没有舍得骂你,只是摸了你的头说‘这个傻小子,不想打,就不打,听你的,撤军吧’。老帅不赞成你的主张,他想称霸中原的决心为了你这个儿子任性的决定放弃了。他放弃了中原江山,率兵出关,就死在了回奉天的路上,被日本人炸死了。如果他老人家坚决不撤兵,或许就不会有皇姑屯被炸之劫。他老人家用自己的性命,成就了儿子盼望国内和平统一的梦想。所以东北军并不是打不过北伐军,而是你一心想止戈息武,才促成了东北易帜。”

汉辰望着何文厚的目光都充满了慧黠的苦笑,他听出了何文厚的话锋,当然也明白何文厚的喻意。子卿的性格如他那张姣好的容貌,温润如玉。他不喜欢斗狠,讲究公平和平。他厌恶战争,也厌恶战争带来的苦难。何文厚在暗示子卿,他无非是成全子卿和平为上的想法,才暂时觉得不该同日本宣战。

“子卿呀,你看看当前的局势,这战事一开,东北大地又将变成焦土。但是不打这一仗,民意难平,国体何在?”何文厚一句话,汉辰拊掌起身道:“总座所言甚是。中日沈阳事变冲突,原本和国内军阀混战不同。以往各派军阀征战,无非是‘兄弟阋于墙’,而对日本,那是外辱,是侵略,是‘外御其侮’。”

何文厚一愣,望向汉辰的目光游弋开,又呵呵笑了说:“好!好!明瀚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