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威在家里哄着小侄儿玩了两日,又带了亮儿和萧萧去打球玩耍,两天假期殆尽,汉威向玉凝姐讨了些钱去赶火车回军校。
一路上心裏暗自得意,大哥怕做梦都没想到他躲回了家里。
回到军校,同学们纷纷围过来责怪地问他:“杨汉威,你去哪里了?可是急到我们了,你大哥四处找你,等了你两天,才走!”
汉威装痴作傻地应道:“我有事去亲戚家了,不晓得他一直在这裏。”
心裏窃笑,生出报复的快|感,来到自己的床位旁,发现桌上压了一张字条:“小弟如面:寻弟未遇,不尽挂念。吾弟勿以家为念,当思勤勉奋进,省身慎独之家训,勿负家门期盼。兄即日赴北平,未知相见何日?惟愿吾弟学业为重,兄当大慰耳!兄字。”
汉威嘴角一勾,苦笑,心想:“真当你自己是曾国藩了!”
将字条塞进抽屉,才发现桌上放着他离家前留给业儿的那枚豹牙。
捏起来看看,仿佛还能感觉到大哥指间余温,和那如剑般劲厉的目光。
“杨汉威,这是你的牙?”小眼镜凑过来问。
“啊,是我七叔的牙。”一句话出口,汉威才觉得说错话,屋里爆出笑声。
汉威将豹牙挂回脖颈上,洗漱后上床睡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嘴裏叼着豹牙,汉威心裏想,大哥说他要去北平,去北平做什么?难不成去帮胡司令北上打日本人?想到这裏不由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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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深秋黄叶纷飞,胡子卿官邸内夹道的古树落叶凋零。
汉辰同黄为仁的专车驶进大门,在林荫道里行进,黄为仁望着周围的风景叹口气道:“子卿呀,少不更事,不怪何总理数落他。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做样子也要搬出这豪华的官邸,给民众做个样子。”
黄为仁新接任行政院主任,负责管理中央对外事务,此次是奉了何总理的委托,特地来北平处理“九一八”之事。国内民怨沸腾,东三省土地接连沦陷日寇铁蹄下;国外舆论四起,何文厚和中央压力都很大。
处理政务是黄为仁的强项,他当然知道如何做最为妥当。
胡子卿的住处是清朝一座王府,雕梁画栋。
汉辰随黄为仁下车行了没有几步,胡子卿就迎了出来。
一身随意的网球衫,干净利落,面容带了忧郁憔悴,但气色比先时红润。
“伙计,你来啦?黄主席,久违!”胡子卿热情地上前同他们拥抱握手。
胡子卿的随意,汉辰倒不觉得什么,只是黄为仁的嘴角露出些不满,但脸色的痕迹也是稍纵即逝。
花厅里暖意融融,黄为仁欣赏着四周的雕梁画栋,观赏着中堂上一幅猛虎出山图。
“子卿,何总理委托黄某捎这封信给你,要同你商量沈阳事件的处理办法。”黄为仁递了信给子卿,子卿这才敛住随意地逗笑,扫了眼那封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字条。何文厚写得很简单,就是黄主席过来北平帮忙处理沈阳事变的事,你们商榷办理。
胡子卿“喔”了一声,脸上无奈地一笑。
近些时,是个人都能对他指手画脚地议论评价沈阳事变之事,信口开河不负责任,他也见多了。事变之初,都知道日本人狼子野心要动手,他曾请示过何文厚总理,何总理让他隐忍以国事为重,不要逞一时义气同日本人动手而误国。如今战事扩大,战机已失去,大家都一个个跳出来指责又出些无用的主意,有什么用?
胡子卿强耐了性子,坐在沙发上吩咐人端来水果茶水,又将一个桔子抛向汉辰道:“接着,你爱吃这个,新下来的有些酸。”
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对黄为仁此行的目的抵触,连汉辰都看出来了。
“黄主席有何高见?”子卿剥着桔子问。
黄为仁手里把弄着桔子,看了眼子卿认真地说:“子卿兄,黄某行军打仗自然不懂,也不能对中日战势品评。只是,当务之急,是要你胡司令和西京中央上至何总理下至与沈阳事变相关人员都对民众有个交代。全国上下务必团结,不能发贰声。不知道子卿兄可否听黄某愚见?”
黄为仁说得很客气,但言语中却含了些咄咄逼人,似乎如今只有依他的计策行事,才能保证胡子卿平安无事。
“子卿,大事上稍有不慎,即可落为‘民贼’,慎之又慎,这也是何总理所思所虑。”黄为仁一直隐晦不谈正题,只是向胡子卿晓以利害。汉辰不过是随行,也不知道黄为仁是什么主张。就见子卿诧异的目光探寻地望向他,似乎在问:“伙计,知道这家伙憋的什么屁吗?”
西京政府里,大家对黄为仁的评价和何文厚截然不同。何文厚多是听人说,自己不轻易發表言论,狡诈深沉;黄为仁是说得多,听人说得少,喜欢卖弄。
胡子卿陪笑道:“愿闻其详。”
“子卿,如今民众请愿,同政府对立,骂你胡子卿都是因为一个‘不抵抗’。若是‘抵抗’了,民怨顿时能消除!”黄为仁的话音一落,探寻地望着子卿。
子卿则一瘪嘴鼓腮,毫不掩饰地微哂,似乎在说:“废话!这还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