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寒一瘸一拐地在露露的搀扶下来到前门大栅栏附近的一座宅院,这座宅院看起来像是个王府,朱门前两只大石狮子,让他记起小时候去露露姐家的豫王府做客的情景。
“这裏好眼熟”魏云寒抬眼望入墙内,依稀能看近出墙的大榕树。
露露扶着他向里走,逗他说:“该打,这裏都忘记了?这不是我当年的家吗,豫王府。”
魏云寒想,果然我记性还不错,是看得眼熟,不过一时不敢去认。
王府门口有一排荷枪实弹站岗的士兵。
露露过去说:“这位客人是庄先生的客人,你们看看,是红角儿小谢老板,庄先生要听他的戏,生是把人家小谢老板从病床上扯来。”
为首的排长看了看羸弱的魏云寒,一脸消瘦的病容,站立不稳的样子,双腿分开行走,无法并拢,每一步都显得份外艰难。
“小谢老板是谁,我们怎么没听说,不过这个痨病鬼倒有几分像那个武生泰斗魏云寒。”排长奚落道。
露露叹气说:“这位小谢老板是因为唱爱国戏,得罪了日本鬼子,被枪托子打得生不如死,幸好没伤了嗓子。啊,对了,庄先生也是因为端木御医能医治小谢老板的怪病,才约他来多住几日。”
众人没有阻拦,两名士兵帮忙搀扶了魏云寒向裏面走。
魏云寒几天觉得双腿格外发软无力,想制止露露表姐透露给外人知道他的事,但见那排长和士兵大骂日本人义愤填膺的样子,看了他们一身东北军的军装,心裏也不是滋味,没有阻拦。
魏云寒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庄先生是谁,只是进了二门,就来了几名光着头的太监模样的人搀扶了他去了后院。
太医留着花白的辫子,一口地道的京腔,为魏云寒查伤时,魏云寒起初看了表姐露露在场,死活不肯脱衣服。
露露笑道:“小寒还是这么腼腆,还想你在梨园什么都遇见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太医吩咐露露拿来绳子,绑住魏云寒的手脚分别在床梆上,解释说,是怕魏云寒忍不住瘙痒会乱动,弄裂伤口。
药如有奇效一般,抹在身上凉凉的,疼痛也减轻不少,魏云寒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熟,似乎没觉得疼痛和瘙痒。
饭都是流食,屎尿都有下人端了盆伺候,就这样魏云寒被绑在床上三天,不得动弹。
这天他正在睡觉,耳边听得一阵阵哭声,那哭声此起彼伏,像是家里死了人在哭丧的声音。
魏云寒问下人:“是谁家有丧事?”
下人看着他,那目光鬼一般的阴凉,不说话走开。
魏云寒觉得这裏什么都好,就是伺候他的那两个光头仆人很怪,说话不多,声音尖细,眼睛滴溜乱转,听来像太监。
到了黄昏时分,还是哭声不断,像是这裏死了重要的人物。
吹打发丧的声音传来,魏云寒闭着眼睛听得昏昏欲睡。
绑在这裏真难受,不得动弹,而且盖在棉被下的身体毫无尊严,让他想到自己此时被绑的姿势就面红耳赤。
他吃过牛奶和药片依旧准备入睡,每天吃奶吃药后,他就会沉沉入睡。
太医进来,掀开他的被子看看伤,嘱咐他休息,就出了门。
魏云寒并没有吃药,而是将那粒药含在嘴裏,又吐在一旁。
他没有睡,但他闭上眼睛,果然,在他“睡熟”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一股淡香扑鼻而来,那是露露姐。
凑做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面颊,露露姐吩咐人的话立刻变成了日文,那话在争吵,魏云寒听不懂,忽然露露冒出句中文道:“还想同姑奶奶玩这套!你们不能杀他,谁杀了他我和谁拼命,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金露薇少佐,希望你放聪明些!你要知道,假的戏子,那个代号‘美人鱼’的家伙已经被我们放入棺材此刻怕要发丧出城了,而这个真正的戏子,活着就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