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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南只扶着桌子站起来,挑了挑眉梢,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她的眉心无限疲倦,亦不等他的回答,只是一瘸一拐的转身,往楼梯走去。

夜色将她的背影拖得很长,楼梯又高又陡,每踏上一步,刚刚上了药酒的脚踝就是一阵阵钻心的疼。佳南将双手的力量都支撑在扶手上,走得很慢,却又很专注,并不知道身后还有一双深邃幽亮的目光。

最后一身大汗的坐到床上,换了衣服,缩在薄毯中,佳南闭上眼睛,却想起白天在山间迷路:她竟不觉得有多么害怕。仿佛就这样顺着山路一直绕一直转,就这样出不去了,也很好。至少这个世界里,不会有自己明明承担不起、却一定要挑起的重担,不会有旁人强加给自己的异样的目光——最重要的,不会有那个让自己爱恨纠缠的男人。

当他挑开灌木的那个刹那,她亦没有被救出来的欣喜,一颗心反倒悠悠的沉了下去,就像即将面对一场自己不愿沉浸的噩梦,她躲了很久,可还是被找到了。

床边有不轻不重的声响,陈绥宁的声音冷冷地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起来。”

她睁开眼睛,桌子上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

“姜汤。”他简单的说,顿了顿,补充一句,“阿姨给你煮的。”

佳南坐起来,伸手够到了搪瓷杯子,一声不吭的将火辣辣的姜汤红糖水灌下去,垂着长睫,依旧沉默地躺了下去。

木质的床板咯吱一声响,佳南往里边让了让,听到他说:“下次想找死之前,想想清楚,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他的语气并不是劝慰的,倒像是一种不露声色的威胁。佳南微笑,静静地接口,声音清晰而柔和:“陈绥宁,我不想死。”她顿了顿,转过身,手臂支在他的颈侧,慢慢的俯身下去,直到双唇贴在他的胸口,低低的说:“你不是还没玩厌么?在你厌倦之前,我怎么敢死?”

没有月光,亦没有灯光,他们隔得这样近,陈绥宁从她温热的呼吸间,仿佛便能辨识出她此刻娇柔的轻笑,和刻意的迎合。

柔软的唇已经贴在了的胸口,正一点点的往上,她的发丝带着好闻的润湿感,一点点的将他包裹住。他不为人知的皱了皱眉,却没有拒绝她的邀请,双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压在身下,薄唇触在她眉心的地方,低声说:“怎么?这是作为今天去找你的回报?”

“算是吧。”佳南仰头,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触碰到他的唇,轻轻的咬了下去。

呼吸中仿佛还带着红糖的香气,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扣住她的后脑,重重的回吻下去。

终究还是一件件的衣衫驳落,他们的身躯都带着轻寒,直到彼此纠缠。

“陈绥宁……”她在他进入自己身体时,低低喘着气,“假如有一天……我们一起死了呢?”

他的动作顿了顿,勾起唇角,笑了笑:“你说呢?”

她皱着眉,用力的咬着唇,忽然释然的一笑,低低的说:“你会不会下地狱?”

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前,慢慢抬头,咬着她的耳垂,吹出让人近乎战栗的温热气息:“小囡,我向你保证,哪怕我要进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

佳南第二天醒来,陈绥宁正靠着窗,手中若有所思的拨弄着电话,眼神却不远不近的,落在自己身上。她登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坐起来,嘶哑着声音问:“是不是我爸爸出了事?”

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在床沿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赤|裸的肩上,上边还布满着昨晚欢好后的痕迹,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去,往上,最后在颈上停顿下来——指尖下按压着青色的血管,还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在下边流动。

“你爸爸没事。”他短促的笑了笑,“是舒凌,刚刚进了产房。”

“你不回去?”佳南扬了扬眉梢,由衷地松了口气。

“唔。”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用手指缠着她的长发,看到她如释重负的表情,眸色便微微一沉,指尖亦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晚上再回去。”

佳南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哧的一笑,避开了他的接触,轻声说:“陈绥宁,我现在信了,你真的没心。”

他饶有兴趣的睨她一眼:“你到现在才知道?”

“是儿子,还是女儿?”佳南沉默了一会儿,扬起笑意,继续问他。

他同她并肩靠着床沿,微微闭起了眼睛:“不知道。”

昨日的雨一下,似乎盛夏已经过去,窗外的风也带了凉意,她将双膝屈起来,将下颌搁上去,慢慢地说,“多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其实对你来说,没什么差别,是么?”

他眼锋微微显得锐利起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佳南失笑,伸手去拿床边的衣服,“随口问问。”

她往前一倾身,露出后背白皙柔嫩的肌肤,陈绥宁的目光倏然间深邃如墨,沉声说:“什么叫做少一个孩子?”

她去够衣服的手顿了顿,回眸向他一笑,一张小小且洁白的脸上竟生出几丝妩媚来,语气却是自然而从容的,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曾经有过你的孩子。不过,我想……你并不在乎。”

他有片刻的怔然,英俊的脸上真正的面无表情。隔了许久,却倏然伸出手去,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厉声说:“什么时候?”

“唔……你结婚的那天,你忘了么?我在那辆车上求你,说肚子痛。”佳南一挣,却挣不开,也就懒懒的随他去了,“多谢你还愿意让人送我去医院——不然现在,你连我都见不到了。”

他的瞳孔舒然间缩小了,狠狠放开她的手臂,转而扣住她的下颌,用力的抬了起来:“许佳南,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佳南想笑,却因为被他扣住了下颌,连肌肉都难以牵动:“你是在生气……没有亲手打掉这个孩子,所以心裏不痛快?”

他只是看着她,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那句话,脸色愈发铁青:“你怎么会有孩子?”

佳南只觉得自己的下颌痛得要裂开了,却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都有做措施——只怪我那时候很傻很天真,想悄悄给你个惊喜,所以做了些手脚,你从来没发现。”

陈绥宁俊美的脸庞仿佛是大理石雕成的,找不到丝毫情绪波动的痕迹,只有呼吸声,略略显得有些重,而佳南几乎摒着呼吸,微微仰着脸看他,眼睛一瞬不瞬,直到他放开她,站起身来。

她便镇定自若的穿上衣服,一步步的走近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又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脊上,柔声说:“陈绥宁,直到现在才告诉你……你会不会怪我?”

他就这样任由她自后向前搂抱着,一言不发,手指却不由自主的屈起来。

她依旧嗤嗤的笑,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如他昨晚所说的,刻薄得似是在作践自己:“还是你不信……觉得那个孩子不是你的,我在外边还有男人?”

陈绥宁倏然回头,静静看她一眼,唇角抿得愈发的紧。佳南从中读出了一丝茫然,又或许是难以置信,然后他掰开她的手臂,径直下楼去了。而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唯有目光,似是有些失焦,沉沉望向窗外。

清晨的薄雾中,却看见他修长的身影,向远处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