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center">桃子夏</span>

<p/><h3>引文：粉色季节</h3>

写这篇文的前一天，我在地铁里遇到一群很时尚的男生女生，其中一个男生，大约十七八岁，面容干净，带着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没错，他就是曾经的我幻想的类型，啊哈哈哈。（编辑大人记得删掉前面这一句，千万不能让我男朋友看到。）

可是——

他身边有个留梨花头的小女生，与他真是相配极了。（桃姐姐迎风流泪，默默扶墙……）两人在公共场合没有牵手与亲吻，眉目眼神里却都是浓情蜜意。怎么有这么可爱的一对呢？当时的我心裏想，这对小小的恋人让这个穿UGG与大衣都不能御寒的冬天，刹那间乘上了“幸福号”列车，直奔春天而去。恍然间背景由车厢换成了少时的樱花林：清酒、寿司、一串串舞在风里的粉色花瓣。像空气一般充溢在周围的，都是春与恋的原味。

这只属于初恋的原味，浓郁而清澈。浓郁的是彼时的深情，以为全世界我们的爱最伟大。清澈的，仍是彼时的深情。无关家世地位前途，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人，喜欢他说话时的眉飞色舞，他打球时的生龙活虎，他说爱时的羞涩有度。

那样浓郁而清澈的喜欢，让往后再也回不去的我们，好怀念。

好怀念。

<small>是惊鸿一瞥的感觉，还是相濡以沫的亲密？在遇到她的瞬间，他似乎有了答案。</small>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阳光在少年的额角明媚。

阿彻压腕，篮球飞出完美的弧线哐当钻进篮框。

“哇，就是穿白色POLO衫的那个，很帅啊。”女生们一惊一乍地走过篮球场。

阿彻跑过去捡球，目光扫过回教学楼的人群，忽然定住了。

千篇一律穿校服的面孔里出现一抹独有的亮色，本以为只有在面对大叠粉红色钞票才会“心脏漏跳一拍”的阿彻，被那个女生在人群中寂然的神色吸引，居然忘记了捡球。她跟他同龄，穿着校服，上衣拉链松开，花苞头梳得蓬松又可爱，挂着苹果播放器的白色耳塞，边走边小声哼歌。

他捅了捅队友Steven的胳膊。

“尼个女仔几好样，距叫咩名？”

“啥？”Steven不悦地撇嘴，“你都回内地了，说什么粤语！”

“哦。”刚才一激动，林允彻竟然忘记自己已经不在香港，转学来内地念高中了，“那女生叫什么名字，你认识不？”

“谁？”

阿彻想指给他看，再一瞄居然找不着了，肯定是跟同学一起回教室去了。霎时，他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倘若目送她进教室，至少知道她是几年级几班的……老妹用塔罗占卜时，总说他今年有一朵绝对真心的大桃花，看来都是鬼话。不然，为什么刚遇见有感觉的女生，就错过了呢！

马上要上第三节课了，阿彻和Steven把篮球抱在校服里带进教学楼，躲过执勤同学的检查。

刚上三楼他们就被教务处的吴老师叫住了：“喂，你们俩，过来一下。”

被抓到了。两人心裏同时咯噔一下。

吴老师带他们走进教务处，裏面坐着几个中年人，还有两个女生也站在那儿。其中一个回过头来看他们时，阿彻的心哗地被点亮了。

是她！

霎时间，他觉得如果能借这个机会认识她，就算被抓到，全校通报也无所谓了。

“学校今年打算换校服款式，现在有两种款，你们每人拿一套去会议室换上。”吴老师将四套衣服发给两男两女四个学生，“换好后来这裏，给老师看看效果。哪套效果好，明年学校就订哪套。”

“是水手服和格子短裙啊。”女生们的眼睛里绽放惊喜的小花朵。

阿彻偷瞄了一眼她们手里的款式，很像从前在香港念高中时女生们穿的制服。她穿的话一定很可爱。他偷偷想。少年不知道的是，他想心事的时候，女生们也在偷偷打量他和Steven。他们这一对帅哥，被学校里的女生们评为“最希望他们在一起的花美男”组合，是当红人气王。

尤其是他，林允彻。

这学期才从香港转学来的男生，清秀，运动全能，普通话不是很灵光，有一点儿害羞。他跟女生们保持距离，更容易让人遐想。他找女朋友的要求一定很高——几乎所有女生都这么想，谁也不敢主动跟阿彻搭讪。

看来内地的女生不喜欢我这种类型，都没人愿意理我。

——完全不明白真相的阿彻寂寞地这么想。

两个女生先去会议室换衣服，Steven和阿彻抱着校服在门口等。

“喂，你刚说的女生是什么样？”Steven八卦地问，“是不是那个校花？”

“校花？”完全搜不出印象。

“就是约你去看《阿凡达》，被你一口拒绝的那个啊。”Steven忿忿不平，“她找‘校花后援会’的男生帮忙买的电影票，结果约的是你。哈哈哈，气得后援会的那帮人想剥掉你的皮。”

“这样？”阿彻只觉得后背升起飕飕的寒意。

会议室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应声望去，只见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中年男人正透过门上的缝隙，往里偷看。

“喂！你干什么？”两个男生冲过去，偷窥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女生们闻声把门打开一看，只见林允彻刚好站在门外，真正的偷窥男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教务处的老师们赶过来。

“出什么事了？喊什么喊？”吴老师问。

“老师，有人偷窥她们换衣服。”Steven抢先说，被吴老师喝止。

“什么偷窥？我怎么没看见？”带着怀疑的眼神，吴老师上下打量他们，“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难免……别胡思乱想。”

话音一落，两个女生的眼神同时落在阿彻身上。毕竟，慌乱中她们打开门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林允彻，不怀疑他，怀疑谁？

帅是帅，可惜是个色狼。

——女生们的眼神分明这么说。

阿彻的脑海里轰地一响。

“老师，是真的！”Steven急了，“刚才真的有个中年男人在偷窥。”

“好了，好了。”吴老师看看手表。

两个女生这时换好了衣服，怯生生地跟在吴老师后面去了办公室。

阿彻注意到，那个女生的小腿又长又细，耳朵边的发丝又黑又软，在风里轻轻地飘着，美极了。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哪个班？有没有男朋友呢？他多想知道，可惜现在在她心裏，他一定是个色狼了吧？

一连好几天，他都因为这件事沮丧极了。

林允彻的恋爱之路注定不平坦。

国中时，他便是学校里女生们暗恋的对象，每到情人节，常常收到好几封情书，自己却从未寄出过一封。

那些女生在粉红色的信纸上写：“林允彻，我喜欢你。”

可“喜欢”是什么？是惊鸿一瞥的感觉，还是相濡以沫的亲密？

在遇到她的瞬间，他似乎有了答案。

周五下午开全校班干部大会，布置下个月校运会的事宜。新晋体育委员林允彻拿着笔记本去小礼堂开会时，裏面已经坐了几十号人。

少年的到来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乎所有女生同时在心底发出“好帅”的惊呼。

迟钝的阿彻自然不明白这些，他挑了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到一秒钟，有人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没人。”他头也没抬地随口应答。那人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

人差不多到齐了，大队辅导员开始布置下个月校运会的工作，台下的百来号人急急地做笔记。

“同学，借支笔好吗？”旁边的人轻轻说，“我的笔没水了。”

“嗯。”阿彻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黑色的？”

他说着，目光与旁边的人正面相迎，忽然定住了。

是她！是那个梳着花苞头，边走边听歌的女生！

“谢谢。”女生接过笔，笑容甜美，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旷野里一朵小小的雏菊，盛开得温暖而美好。他看得怔了。

台上的辅导员开始点名，点到高二（3）班“王加绮”时，女生仰起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到”。

原来她也在高二年级。她叫“王加绮”。

“你是林允彻吧？”女生低下头，轻轻问。

“嗯？”他没料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女生笑：“你刚转来我们学校时，我们班好多女生都跑去你们班教室偷看你。”

阿彻一怔，有这样的事？迟钝的他完全没发现。

“嘿嘿，其实我也去了，所以认识你的样子。”女生吐吐舌头，露出可爱的虎牙。

“那你……”阿彻正想接话，后排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是学生会主席王哲。

“同学，我跟你换个座位。”说着，王哲已经收好本子和笔，准备调到前面这一排来，“我有点事情要跟小绮商量下。”

小绮。

他说的是“小绮”，而不是大名“王加绮”，竭力炫耀着他们之间的亲密。

阿彻听得窝火，不咸不淡地转过身：“不换。”

“你！”差遣别人惯了的王哲眼睛一瞪，“我跟她一个班的，真找她有事！”

“不想换。”依然冷漠的语气。

女生收好本子：“OK，OK，我换到后面就好了嘛。”她笑眯眯地对阿彻说，“拜托你挪挪椅子，我过去一下。”

他心软了。“不用，我换到后排去吧。”阿彻跟王哲换了座位。

那小子坐到了她身边，没话找话地说了一整节会议，阿彻不想听，耳朵却不听使唤地老是往那个方向凑，依稀听到“生日派对”“韩庚解约”和“SJ演唱会”之类的词。

他更加窝火。什么商量事情，王哲明明就想追她嘛！如坐针毡地熬到散会，大家各自回班级教室，阿彻正收拾本子，那女生居然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阿彻隐约感到她要说什么，心跳骤然又加快。

“谢谢你的笔。”

“哦，不用。”原来只是还笔而已。

女生咬了咬嘴唇：“你……跟那个叫史帝文的关系很好吧？”

“嗯？”史帝文就是Steven，阿彻没料到她会忽然提到他，“怎么了？”

她笑容甜蜜：“明天要找你帮一个忙。记得哟。”说完，她挥挥手说拜拜，跟自己班上的同学回教室去了。阿彻一整个下午都在想，她到底要找他帮什么忙呢。

第二天，午休时间。

女生站在教室门口轻轻喊：“林允彻。”她的出现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可是——当阿彻闻声抬头，轻轻应道“等等，就来”的时候，所有听到的女生心裏涌起铺天盖地的嫉妒。

潮水般的目光落在门口的女生身上。

有女生找林允彻，林允彻有女生找，议论像回声一般波浪似的推进——这个干净的男生转到班上半年多，从未与任何一个女生有过纠葛，哪怕是大胆的校花在门口喊他的名字，喊得全年级的男生心裏都痒痒的，阿彻也是装作没有听到，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她递给阿彻一封信。粉红色信封，封口上贴着几颗桃心，写着大大的“Love”。用脚趾想，也知道裏面写的是什么。

“帮个忙，交给Steven。”

耐不住她恳求的眼神。阿彻接过来，只见落款是“加绮”。

用“爱情就是一个华丽的屁”“看破红尘干脆入空门算了”这些句子都不够形容从阿彻心底冒出来的失望的泡泡。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问过她的电话号码，就直接被发了“好友牌”，宣告他不是她的菜。

“拜托拜托，一定要送到他手里。”女生可怜巴巴地央求，“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送到了，你发个短信给我啊。”

“嗯。”

女生前脚刚走，去小卖部的Steven就回来了，扔给他一瓶可乐。阿彻扔给他一封情书，Steven见封面上写着硕大的“LOVE”，往后退了两步，小眼睛亮晶晶的：“那个，允彻，我对你，真的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

“去死！”阿彻白了他一眼，“是3班的女生给你的。”

没有说出口的是：是我喜欢的那女生给你的。

Steven看完情书，欢呼着跑了出去。不久后传来消息，他交了新女友，健康开朗型，叫王加绮。这裏是名校，对学生早恋最忌讳，Steven和女友约定，在学校里装成不认识，只有周末和放学后才在指定的地方碰头。

至于指定的地方在哪儿，那自然是属于他俩的秘密。阿彻是多出的那一枚棋子，被彻底地清理了出去。

他很佩服Steven的演技，好几次他们经过3班的教室，在走廊上遇到王加绮，他都像不认识似的，与加绮擦肩而过。

倒是加绮常常回过头来，凝望他们。

她的目光，总是和阿彻的目光撞上，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的美丽目光，让他难以自拔地深陷。

这是错的。

喜欢上兄弟的女朋友，这是错的——理智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可如果人人都能理智地加以抉择，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故事。

“加绮说明天下午想去唱歌，在钱柜。”周五晚上放学时，Steven约他，“记得来啊。大胖和猴子他们都来。正好介绍她跟你们认识。”

不用介绍了，阿彻心裏想。

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发现她喜欢宝蓝色，宝蓝色的发箍，宝蓝色的耐克鞋，宝蓝色的书包。这个像宝石一样闪耀着蓝色光彩的女生，深深地迷住了他。周六下午，阿彻没有去钱柜唱歌，一个人在球场上练习投篮。

哐当。

啪。

篮球砸在框边上，弹了出去。女生捡起滚落的篮球，递给阿彻。

仍然是温暖如雏菊般的笑容。

“怎么一个人？”

“你呢？”阿彻接过球，“怎么不去唱歌？他们都去了吧？”

女生一愣，继而点点头：“是啊。呵呵……我不太喜欢吵的环境。”她点头的瞬间，瞳色波光点点。

阿彻很想伸手，轻轻帮她拢起遮住眼睛的发丝。

那天她换完校服，跟老师回办公室时，发丝也是这样轻轻飘在风里，将他的魂魄也一块带走，如此迅疾地俘虏了他，像一种神秘而至毒的蛊。

爱情的蛊。

她不费一兵一卒。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来势汹汹。或许是一个温暖的微笑，或许是一个羞赧的低头，或许是一次擦肩而过的回望……他便明白自己跑不掉了。

彻底地，在她面前败下阵来。

那天下午的篮球场被笼在一层淡蓝色光晕里，风里都是爱情的气息。阿彻像在做梦，一个甜美的梦，宁愿永不再醒来。

“你真的不用去唱歌？”阿彻试探地问。

“呃？不用啊。有那么多人在，已经够了啊。”女生摸摸肚子，“饿不饿？我想吃面。”

“好，我请你。”阿彻痛快地带她去了一家台湾面馆。他很怕遇到同学，怕Steven知道后伤心，但又忍不住想站在她身旁。

她那么娇小，走在一起时，头顶只齐他的下巴，像小人国来的公主。

那家台湾面馆本是阿彻的最爱，这一天他却食不知味，心思全部在女生身上。

“对了，那天在会议室试衣服，你还记得吧？”阿彻解释，“吴老师不相信我和Steven，其实真的有个男人在偷看你们换衣服，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