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见面,此时的沈君浩已经变了不少。才过没几天,他看上去瘦削了很多,手脚几处都绑着白色的绷带,衣服敞开的胸口可以看到被一大片白色纱布包裹着,手上更是拿着一根硬树枝做成的拐杖,仿佛不靠这个就无法站起。他的脸上多出了密密麻麻几十道像被锐器切割过的伤痕。这裏面有些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有些却还没愈合,鲜红色与暗红色混合在了一起,沟壑密布,把那张原本英俊的脸零零碎碎地切分成了几十块。
在这其中,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沈君浩的那双眼睛。项南星记得,在船上时他虽然多少还有点内敛,有时甚至说得上是低调,可那双眼睛却是无时无刻流露出的对某个目标的执着,藏也藏不住。而此时,他眼中的这份斗志更是熊熊燃烧着,尽管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但他的眼睛始终向前,仿佛正一刻不停地盯着自己的目标,脚步绝不肯停息。
只是大多数时间里,这双眼睛都在闭着,仿佛也把这身躯中蕴含的动力一并封印住了。此时他只是正好睁开眼,又正好与转过头的项南星对上了视线,就在后者还在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微微一点头,算是问好。
“太好了。”项南星按着胸口,长出一口气。旁边的南宫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角落里的沈君浩,询问的意思不言自明。
只是项南星一时之间也很难向她说清楚双方的关系,想了想只好简单说一句不是坏人。要说朋友,他们一直都算不上是,尽管在刚进监狱不久时对方曾经指点过他,给过善意的建议,但两人的关系其实也就仅此而已了。之后他们的接触也不多,就算有一段时间里勉强可以称作同伴,但那也仅仅只是“有一段时间”而已。
在那一次“三国游戏”的前半段里,他们确实有过合作,只是那个游戏规则决定了沈君浩和梁京墨最终不可能一起获胜,而项南星最终也只能选择了站在梁京墨这一边。
沈君浩落败之后的遭遇,项南星无从得知,却也可以从他此时身上的累累伤痕大致推测几分。按照游戏的规则,沈君浩既然已经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输掉的惩罚自然就是死。他能够从主持人的追杀下逃生,又从那艘监狱巨轮上逃脱,来到这个岛上,这一路的磨难绝不简单,就是不死也脱层皮了。或许是他的反抗为他争取到了时间,随着那边结算的完成,岛上的主持人也正好放弃了赌注的收取,于是他也有机会参加“白夜祭”这样的游戏了。
而对于他的落败,项南星虽然说不上要负主要责任,好歹也是造成那种状况的原因之一。在看到沈君浩后他一直忐忑不安对方是否会因此记仇。只是此时沈君浩的反应说明他并没有纠结在过去的那一局里,形势不明,他愿意和项南星重新交好,至少也可以短暂合作。
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害关系。项南星暗忖,如果能够拉到沈君浩合作,加上梁京墨,以及在这裏的他和南宫茜,他们四个人就能组成一个不小的势力。虽然战斗能力一看就不如剩下的那四个,可是若要斗智的话,恐怕那三个正打着台球的老大模样的家伙绑一起都不是梁京墨的对手,更何况他们之间一看就不是可以精诚合作的样子。
只是最后的这个面具人……
项南星皱起了眉头。同样是用面具挡住了真面目,可是直到此时项南星才联想到了自己曾经遇见过的那个主持人——“假面人”菲克。这倒不能怪他记性太差,只因此时站在房间里的这个面具人从气场到气质上和菲克绝不想象,盖在他精神层面上的面具也比起菲克更加结实,项南星努力想要观察他,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对方的想法,更别说判断他将会抱持的立场了。
他甚至直觉,这个人比身为第十一位主持人的菲克还要更强。
是否要要与这个人合作呢?他正犹豫着,忽然耳朵捕捉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这个小小的摩擦声混在台球撞击的声音之中,并不明显,也难以辨认具体方位,几乎让他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然而这一刻,他注意到面具人的视线移动了,看向角落里一张沙发的方向。
后面有人?
项南星一激灵,下意识地看向那里。那沙发靠墙放着,跟墙壁之间的空隙不足以塞下一个成年人,然而仔细回想一下,刚刚的声音确实是从这裏面传出来的。
这看上去矛盾,然而项南星的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他示意南宫茜在原地等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慢慢向沙发靠近,等走近了,隔着沙发,他喊出了那个名字。
“克里斯吗?”
沙发后没有回答的声音,他耐心等着。几秒之中,终于有一个怯怯的小男生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过来:“是……项南星吗?”
项南星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关于你的情况,我已经从别人那听说了,所以跟我说话时不用装成小孩子也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