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区分局终究只是一个地方单位,而这次会议的规格却远远超出肖勇飞的想象。
在那两个小时里,他始终正襟危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运笔如飞地记下每一个大人物的讲话内容,直到会议结束后才感觉右手酸痛欲折断。他的科长就坐在他旁边,那个见过大场面的老油条此时也没见得比他好到哪去,整场会议里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毕竟是国家二类文物啊。肖勇飞在心裏默默感慨。这次的会议是在市局召开,然而坐在前头的却都是国家一级的高层领导,还包括了其他部门的人,以及本地的正副市长。连市局的老大只能坐在那一排最末尾的位置。至于肖勇飞他们的那位王局长,平日里何等威风的人,这次被安排坐在这一众大人物的对面,整个过程中除了汇报情况之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滨海区作为案件发生地,如此心虚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除了他们几个之外,现场其他单位的大部分人显然也没怎么经历过这种规格的会议。肖勇飞也注意到,那些平日里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大人物,此时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自在。
不过,这会场里头至少还有个毫不怯场的家伙。
“这么说来,嫌疑人没有在码头还未交接的时候动手,也没有等货物运到博物馆,保安公司的人离开后才动手,最后选择在路途中间……这是为了得手之后可以立刻驾车逃离现场吧。换句话说,第一时间走高速公路,逃逸外地的可能性非常高。”
项云摇晃着手里的圆珠笔,仰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肖勇飞心裏一惊,下意识就想捂住她的嘴。幸亏现在会议已经结束,那些人正三三两两地退场,说话声也开始多了起来,否则以她这旁若无人的音量在会议途中来上一句,全场的目光都要聚集到这裏来。
旁边的劳志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过项云依旧沉浸在思索中,浑然不觉。虽然在出发前她少有地放低姿态请求劳志带上她,但一进入这个会场,开始陈述案情了,项云便又立刻恢复成平时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状态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紧张啊。”肖勇飞苦笑。
“为什么要紧张?”项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次的案件其实也不算太复杂啊。嫌疑人采用拦路劫车这种粗暴的手法,肯定会留下不少线索,依我看,破案的难度并不大。”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规格……算了。”肖勇飞无奈摇头。看到散会后的王局长正一脸凝重地往这边走来,他赶忙拉了拉项云,带她一同站起身迎接。
“任务布置下来了。”
尽管只是开了两个钟头的会议,可是王局长的神情疲惫得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具体的案件侦办由市局那边刑警大队负责,上头的人也主要盯着他们的进度。我们这边只负责全力排查辖区内的出租屋和旅馆,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有什么情况再向上头反映。”
他转向劳志:“还有,回去后给我拟个报市局的检讨,重点放在监管不力上,今天就要。”
“明白。”劳志点头。
王局长长长叹出一口气,仿佛好不容易才终于卸下了沉重的担子。他点点头正要走,却听到旁边传来少女的声音。
“这样的话,岂不是变相让我们放弃参与搜查?”
项云在站起后显然还分心想着其他事情,此时回过神来,才听清这番话里蕴含的意思。
“对方虽然是在滨海区的辖区内犯案,但是采用的是拦路劫车这种方式。”她说,“也就是说,他看中的是‘得手后可以立刻逃走’这一点。如果他在拿到水晶头骨后依旧停留在我们区,那么和这个行为背后的意义岂不是矛盾了么?”
她勇敢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我觉得,这次搜查不会有结果的,只是白费力气。”
肖勇飞感觉心跳加速,一转头看到劳志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王局长毕竟是老江湖,尽管被这样当面反驳,却还是沉住气反问道:“那在你看来,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像是没有注意到对方话语中的嘲弄之意,项云认真分析道:“首先,排查居住人口这种事情效率低,而且基本不会有收益,我觉得可以放弃了。节省下来的人力可以从案发现场入手,调查当时可能存在的目击者信息,找出嫌疑人车子可能前往的方向……”
“局长!”
她还未说完,旁边的劳志重重咳了一声,强行抢过了话头。他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中间,对着王局长重重地说:“对于局长的指示,我们科立刻响应,保证完成任务。肖勇飞!”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