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冷风割人。
因为爷爷宋孤独不喜欢城内的热闹,带着几个老仆就搬到了宋家外面的鹿园。
鹿园空旷,周围又没有挡风遮雨的建筑,所以他们所在的位置凉嗖嗖的,一股股寒气从四面八方狂灌而来。
爷孙俩蹲在廊檐下面,就像是两个乡下老农等待着随时都有可能撞上树桩的肥兔子。
宋洮看着那在冷月之下展露出枝条的腊梅树,说道:“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开放。不若爷爷先回房睡觉,明儿个早起看到满树花开,不也是一大惊喜吗?”
“不一样。”老人言简意骇,固执的说道。
宋洮笑着说道:“怎么不一样了?不就是想要赏梅花吗?梅花喜寒,而且花期也长,一时半会儿也开不败。你不是说明天会有一场大雪吗?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干坤万里香。这风韵、这意境,不正是爷爷想要的吗?”
“我想听听花开的声音。”宋孤独说道。
宋洮轻笑出声,说道:“爷爷,花开的时候哪里会有声音?”
“你看看,这个你就不懂了吧?枉你还是好画之人,只见其形,不闻其声,怎么能够破了那画品十境?”
被爷爷责怪,宋洮没有觉得不快或者难以接受,反而心裏有一种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感觉。
他很确定自己为爷爷祈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也清楚地知道那种预兆代表着什么。
即使他心存侥幸,或者他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
他不希望自己看到那样的预兆,或者他宁愿今天没有陪崔小心去千佛寺烧香礼佛。
这就是先知的痛苦。
你知道了即将到来的悲伤,所以就很难享受眼前的安宁。
“既然这样,我今天就陪爷爷在这边守着。我倒是要看看,这腊梅花开的时候是不是当真发出声音。”宋洮看着爷爷脖颈间细腻的肌肤,出声说道。
宋孤独一点儿也不老,甚至看起来还相当的年轻。
他早在五十一岁的时候就进入了枯荣境,耗时十九年连破三阶从枯荣下品进入星空。
七十岁的星空高手,已经是整个西风帝国最强大的存在者之一了。
又因为宋家人知识渊博,有帝国文库之称。帝国的典籍编撰以及历法修改,都有宋家人在幕后操纵或者直接负责。于是,宋孤独又有一个外号叫做‘星空之眼’。
宋孤独就像是星空上的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兴衰变迁,以及或凶狠或阴柔的权谋仇杀。
有人说,这个帝国里没有宋孤独解决不了的事情。
也有人说,这座城市里没有宋孤独不知道的事情。
陆行空一代豪杰,军中之神。鼎盛时期,手握西风帝国百万雄兵。
也正是在这个老人的一力推动下,陆行空的军权一夺再夺,最终成为只有高俸却不管刀兵的虚职。
也正是在这个老人的一力阻拦下,陆行空想要谋求左相之位困难重重,被人称之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行如虎,心如狐。不利家国。”这是宋孤独对陆行空的评价。
因为这句话,几乎把陆行空的后半生都给摁死在了泥潭里动荡不得。
倘若不是陆家的千年积蓄,因为陆家的世代为将,怕是现在的陆家早就因为这句话而荡然无存,被人给吞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