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死不足惜,自己的一家老小怕是也难以幸免。
黎氏一族的遭遇不就很好的说明了问题吗?宋氏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是斩草除根。先皇只不过在后宫对宋氏的专权骂了几句重话,结果先皇就被陆氏给杀了……
看到朱育人沉默不言,黎文锦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难道那些人欺负了自己,他们说只要自己当着朱伯父的面讲述了事情的真相,他就一定会替自己出头做主……”
“伯父……”朱育人出声唤道。“侄子知道此举定会让伯父为难,可是,侄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小侄的身体越加的糟糕,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倘若小侄也因病去逝,那我黎氏一族便断子绝孙,我们黎氏的大仇就再也没办法报了,甚至都无人知晓……”
朱育人手掌轻轻摩擦着手心裏的麒麟玉配,出声说道:“我和你父亲三解兄是乡亲,又是知己,我幼时家贫,连肚子都吃不饱,更无钱读书,是你们黎家支援救助,我朱育人方能够读书断字,方能够有今日今时的这场富贵。我欠你们黎家太多太多。”
“家父只向我们说过与伯父的深情厚谊,不曾提过救助之事。”黎文锦出声附和。
“嗯,这就是我认识的三解兄啊。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当年你父亲便是雪中送炭者,倘若没有他的那一筐炭,怕是我早就被那场大雪给冻死了。”
“伯父……”
朱育人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心裏有数。你就先在我府邸住下吧。府里也有清客懂得一些岐黄之道,他们会帮忙看看你的身体状况,不难治疗的话,应当是没有大碍的……”
“谢谢伯父。”黎文锦感激涕零。
“谢什么?原本就是一家人。”朱育人摆了摆手。“文锦在逃生多年,为何不早些时日前来天都寻我呢?偏偏是这个时候回来了?”
黎文锦心中一跳,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瞒伯父,以前是否来寻伯父帮忙,文锦尚且心中犹豫……”
“你怕我不帮你?”
“我不怀疑伯父的助人之心,我只是担心那宋氏权势逼人,会让伯父陷入困境。”
“现在宋氏权势更胜往昔,你倒是不怕了?”
“我只是……只是想着没几日性命了,总是要冒险来试上一试……万一……万一伯父这边有什么办法呢?”
朱育人眼神如刀,在黎文锦的脸上搜来刮去。黎文锦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却不敢躲避,努力的去正视朱育人的眼神。
良久,朱育人轻轻叹息,唤道:“朱力,带文锦去休息吧。”
“是,老爷。”朱力答应一声,带着黎文锦走出书房。
朱育人站在书房之内,看着墙上悬挂的那一幅牌匾上的四个大字:旷朗无尘。
这是先皇随手写来赐予他的,甚至连落款和印鉴都没有。可是,朱育人却心存感激,也一直以这四个字作为自己的做人准则和为官之道。
“无尘啊无尘,世人谁又能够做到心无尘埃呢?”朱育人喃喃自语:“朱某荣幸啊,也不知道被哪一位看上成为那把捅向宋氏的利刃……为国为民,更为了挚友,这把刀自己是非做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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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缎铺里,李牧羊已经做得越来越顺手了。倘若其它伙计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人都能够负责接待新客的工作。
高大富和陈狗蛋都对李牧羊的出手大方很有好感,又对他背后的“老板娘”表姐有些畏惧,所以不会主动得罪。莫理因为李牧羊做了崔小心和楚宁公主那一笔的大单,也对他稍为亲热了一些。觉得这小子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丑人有丑福,还是能够替店铺赚钱的。
他不知道那位本家莫老板的真实身份,也只当他是天都城的一个富家翁。
李牧羊正提着拂尘清理店铺上的灰尘时,红袖扮作的老板娘突然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指着李牧羊就破口大骂:“黄二狗,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来了就好好干活,用眼睛去观察,用心去学习……你看看你,让你打扫一下店铺,你用拂尘抽来甩去的,那些灰都落在了哪里?落在了绸缎上面,落到了绸缎上面,绸缎的颜色就会发黑发暗,到时候客人来了还以为是往年的旧货,这怎么卖得出去?”
老板娘发飚,店里的伙计噤若寒蝉,就连莫理抬头看了李牧羊一眼,也面露不满之色。
“看你那死样,不要在店铺里影响别人做生意,给我出来,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红袖怒喝一声,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老板娘,你不要生气。黄二狗他刚刚过来,不懂规矩,我替他把事情做完,绝对不会让客人看出来咱们店的绸缎铺上面落过灰尘……”高大富看到李牧羊将要受到惩罚,咬了咬牙,挺身而出,挡在了红袖身前替李牧羊说情。
“是啊,黄二狗刚来就做了一笔大生意,已经是咱们店的功臣了……他比我和大富刚来的时候要强多了,老板娘就多给二狗一个机会吧。他一定会越做越好的……二狗,你快给老板娘道个歉,以后你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是不是?”
“你们俩个皮痒了?”红袖冷笑连连:“老娘教训人的时候,有你们俩个龟孙子说话的份?都去给我干活。”
红袖恶狠狠地瞪了李牧羊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然如此的懂得收买人心了,店铺裏面的这两个憨货看起来早已经和他同穿一条裤子了。
“黄二狗,你跟我来。我今天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李牧羊在几人担忧的眼神注视下走出店铺,跟着红袖来到了家属居住的后院。
进入房间,关了房门,红袖低声说道:“公子,人我们已经送进去了。”
“嗯。”李牧羊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那朱育人虽然以刚直着名,是天都城有名的谏官。但是此人智慧过人,数十年立于官场不倒……他会中我们的计吗?”
“计?什么计?”李牧羊出声反问。
“公子不是想要让那朱育人站出来替黎氏一族翻案吗?”
“对啊。”李牧羊点了点头,说道:“但是,何计之有?我们只是因事导势,将朱育人知己好友的儿子送到他的面前,让他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真相……他要不要替黎氏一族翻案,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怕那黎锦文会被他看穿,知道他是受人指使……那个时候,怕是心裏有一些情份,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吧?”
“怀疑是必然的。不过,我不是让你教了那黎锦文一套说词嘛……那套说词是真的,他身体的病也是真的。朱育人就算有所怀疑,但是真真假假,他又怎么能够辨别的清楚呢?”
顿了顿,李牧羊接着说道:“而且,朱育人是否愿意站出来为黎氏一族翻案,重点不在黎锦文有没有欺骗过他,而在他对黎氏一族的感情或者感恩之情还剩余多少……”
“公子,就算那朱育人愿意站出来替黎氏一族翻案,他就能够翻得过来吗?”
“所以,我们需要另外一个关键人物出马了。”李牧羊嘴角浮现一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