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怎么觉得自己一直就这样……是你当了老板,所以眼光高了,瞧不上了吧?”妻子说到这裏突然激动起来,把一个靠枕扔向男人,“姓江的,你想换人就直说,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
“没,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自己发达了,觉得我废物了,那我当初辞职呆家里,还不是你说的?”女人越说越激动。
“对不起,我错了。”认错道歉其实依然只是为了结束争吵,若是早几年,他也是不会轻易认错的。
“错了?你只是不耐烦了吧?”女人知道他这么说话的目的,但是不肯放弃,起身说:“好,那咱们今天就把话摊开说清楚……”
“哪有什么需要说的啊,都说了多少次了。”男人摆手,“对不起,我很累了,我想静静。”
女人在家没事成天上网,所以条件反射地反问:“静静是谁?”
问完她自己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挺有趣,但是很快又把脸板起来。
男人趁机进了浴室,把门反锁。
女人走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出来……你到是出来啊。”
她踹了两下门,男人不理会,浴室里水声响起来。
女人说:“好,我知道你懒得搭理我了,想换人了,行,我自觉给新人腾地方。”
男人习惯了,所以没有太紧张,站在浴室里仰着头,任热水不断冲刷着自己的脸。
那时候,他从偏远山村归来,因为被占了重新分配的名额,编制迟迟没有解决,索性就放弃了重新分配的工作,跟着义乌小商品市场的一位朋友学习做生意。
妻子是老家的亲戚帮忙介绍的,一个乡下小学的民办女教师,不算很漂亮,但是质朴,勤恳,属于任谁看了都感觉贤妻良母的那种。
她看男人是满意的,虽然他那时没有正式的工作,但是好看啊,而且聪明,她觉得他总会有出息的。
男人则恰好处在一个感情上不再有追求,只渴望平淡婚姻的阶段。
两人一拍即合,相亲见了一面,之后又见了两面,就把事情定了下来,然后匆忙结婚。
婚后的日子平平淡淡,就像所有没有太多爱情成分的夫妻一样,偶尔也会争吵,不算多美好,但也还过得下去。
直到后来,男人改换跑道,进了广告公司,开始如鱼得水。而后他自己创业,因为恰好赶上了好时机,一跃成了小老板,年收入从几十万到百万,两百万……
同一阶段,女人正因为编制落实的事情犯愁,两人一商量,女人干脆就把她那份民办教师的工作辞了,回家做起了全职太太。
变化一点一点来临,直到最终变成刚刚这样。
前几年一直忙,一直忙,而这两年,当生意越来越难做,男人突然才发现,当他回家,疲惫和压力都已经无处可说。
他洗完澡出来,正好外面的门“砰”一声关上。
她又开始闹了,每回都一样,收拾东西走,一定会等他出来才关门,她生怕他看不到,就是为了闹。
没办法,男人简单套了件衣服追出去,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一直追出小区,他才看见女人的身影,她正准备过马路。
他喊:“我错了,你停下,咱们先回家,慢慢沟通。”
女人扭头说:“别啊,每次都张嘴就认错,其实你心裏恨不得我快点走吧?别假惺惺了,我这回真给你腾地方。”
说完她继续噔噔噔往前走。
男人追上去。
一辆车子打着远光灯开过来。
“小心车。”
那一瞬间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冲了上去,把她推开……
醒来,已经是1992年,19岁的他,躺在中专宿舍的床上。
江澈没有去找她,没有任何怨恨,也没有不舍,只当此生彼此放过。
至于孩子,确实舍不得,但诚实地说:就算找到同一个人,在同一天同一刻XXOO,也不可能生出同一个孩子,只要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跑赢的就可能是另一颗,这是科学规律,无法改变。
重来的一世,江澈没想过结婚,他想活得洒脱自在。
他怕了,所以他不敢靠近唐玥,所以,他选择同样成熟、冷静而孤独的褚涟漪,彼此心知肚明控制在恰当的距离,相伴走过一程,然后如果有天要分开,也可以平静分离。
后来,他机缘巧合解开了一个前世的误会,一个前世因为坚持在茶寮等他而陷入无声世界,从此自我封闭,消失在人海的女孩,又一次来到他面前。
是命中注定的狭路相逢,是努力过却依然无法自制的怦然心动。
可惜,当她扭头要走,当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捂着肩膀掉眼泪,江澈连上前抱住她,留她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