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西岛老师把被铺摊开,铺好,把搪瓷盆放下,然后大概脱了鞋……一阵恶臭顿时把整个306变成人间炼狱。
忍,忍一下,江澈离得还算远,把头埋进被子里,心想着,他应该会去洗漱吧?
“啊……啊……”西岛老师连着打了两个呵欠,“夜风里有好梦,各位同学,睡了。”
他竟然就这么躺下了。
一阵痛苦、无奈,靠窗的王川和叶爱军默默把窗全开了,但是效果……几乎没有。
“这……唉。”
离诗人最近的童阳啧了一声,想想,还是忍住了。
似乎都在忍耐。
“这你妈啥味啊?”
伴随着浓重的口音,迷迷糊糊坐起来一个人。
大家这才发现,原来之前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睡,管照伟。
两次大动静都没闹醒他,结果还是被熏醒了。
“这你妈是谁没洗脚啊?”管照伟坐起来后左右看了看,顺着几个室友手指偷指的方向看去,“欸……他谁啊?哪旮瘩冒出来的?”
“呃,刚学生会刘部长带过来借宿的……西岛老师,是诗人。”廖敦实算是给做了个介绍。
“哦,那个,西岛老师,你能去洗漱下吗?”
管照伟语气不是太好,但也还算客气。
西岛老师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压根不搭理他。
“欸,西岛老师……西岛老师?!”管照伟又喊。
还是没反应。
一个能到处骗吃骗喝的诗人的脸皮,不是普通人可以企及的,室友们都彻底无奈了。至于他为什么就是不去洗脚……谁知道啊?
没忍住,管照伟直接急了,提高嗓门道:
“诗人不用洗脚的吗?”
“哎,你,洗脚去……还有把鞋放外面去。”
这一刻,诗人的尊严被侵犯了,圣洁被亵渎了……这些都是江澈猜的,其实也可能只是恼羞成怒,西岛老师在黑暗中嗤笑一声:“犬吠扰人梦。”
“你他妈说的啥?”管照伟梗着脖子,“让你洗个脚而已。”
“我说犬吠扰人梦。”
“我说你特码找削。”
管照伟一下站起来,准备下床动手。
下铺的张杜耐连忙探身给他拦住,“别,老管,动手就不好了,你忘了辅导员说过……呃,总之,别动手。”
因为这一句,管照伟的潜意识恐惧大概也出现了,想想辅导员的话,大学,前途,希望,上半年的致死事件,深大领导的态度……
藉着张杜耐死死给他抱住这个台阶,管照伟勉强准备忍下来。
诗人发现了,得意坐起来,眼瞅着管照伟,挑衅道:“你动我试试?”
身为一个东北爷们,什么都能忍,这个是绝对没办法忍的。
管照伟一下甩开张杜耐,“试试就试试。”
“别呀,老管。”
“拦一下,拦一下。”
一时间,室友们纷纷出声相劝,就算事后扯不上学校追究,这家伙是本地口音的学生会部长带来的,而且是一个诗人,有着天然舆论优势……大家都担心管照伟事后会吃亏。
两名室友跳下床合力将管照伟抱住,同时扭头看向江澈。
其余的室友,也都不约而同看向江澈。
关于辅导员的潜意识的另一面,终于出现了。
“吵什么吵?”
江澈终于出声了,包括管照伟在内,所有人都愣一下,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动手想干嘛?遇事讲道理嘛。”江澈平和说:“其实呢,诗人,生活中洒脱不羁一点,完全可以理解。”
“咦?”西岛老师诧异一下,朝江澈看了看,眼神有点欣赏。
“再说西岛老师都坐了一天火车了,好像洗漱用品也没带……”
西岛老师接话说:“是两天一夜……火车。”
“你看?两天一夜……”说到这好像有点耳熟自己的话,好像是个什么节目,江澈顿了一下,说:“多累啊。再说了,男人身上有点味道,不也正常吗?”
话说到这,西岛老师已经感动得想跟江澈交流诗歌了,他站起来,看着江澈,“这位同学,你……”
“我道理已经讲完了,你再不去洗脚,我就弄死你。”
诗人:“……”
室友们:“……”
“记得把鞋子带出去。”
诗人:“……”
“看我干嘛?跟你说,我还没打过诗人呢。”
诗人:“……”
“我也没打过啊。”郑忻峰坐起来,拿被子捂着鼻子嘴巴,闷声说:“打吧,你们不怕臭你们打,打完我扛,反正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诗人:“……”
他去洗脚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把鞋子带了出去。
宿舍里,室友们面面相觑,那诗人为什么会服软,因为江澈和郑忻峰,是真打算揍他……而且没当一回事。
我的室友是辅导员;
我的室友是假的;
我的室友是老总;
我的室友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