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你个鳖羔子敢管我。”董贤贵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袋子,一根旱烟卷儿拿在手里,瞪着坐在对面的董亚宁,“你又要说什么?你也嫌我抽旱烟有味儿啊?”
密闭的空间里,老人常年抽旱烟那沁入肌肤间的烟气浓烈的有些呛鼻子。这是无论怎么清洗都洗不掉的味道。也是有些人会嫌臭、却让董亚宁觉得异常亲切的味道。
他夸张的吸吸鼻子,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在车子轻微晃动中,老人点燃了烟卷儿。
董亚宁默默的看了爷爷一会儿,问:“明天真走啊?”
“不走咋的?你个鳖羔子见天儿的花样那么多,没一样让我看了心裏头舒坦的——真是哪只眼看见你哪只眼不亮。”
被爷爷骂了一通,董亚宁倒觉得舒坦,他笑出来,又问:“那我姥爷说一起吃饭的事儿呢?”
董贤贵吧嗒吧嗒嘴巴,闭上眼,清癯瘦削的面孔上,一丝笑容也无。半晌,才说:“我们俩是他看不上我邋里邋遢、我看不上他拿腔拿调,正是吃也吃不到一起、说也说不到一起,非得闹虚礼闹到一处吃顿噎吞子的饭,这何苦来的?”虽是这么讲,他倒也没反对。
董亚宁心知不管爷爷怎么不乐意,外祖父那一面,他肯定还是会去见的。尽管每次见面,两个人都不甚自在,不自在的让他也跟着浑身不带劲。
“有几句话,我也想问问他。”董贤贵继续吧嗒着嘴。
董亚宁看看爷爷,就因为这句话,心裏突然觉得不安起来。
想问,张了张嘴,却没问出来。
老人抽完了烟,才睁开眼,问:“湘湘结婚了吗?”
董亚宁倒了杯温水给爷爷。
“还没有。”他回答。
他分明看到爷爷刚刚还有些无神的眼中迅速的闪过光芒,那光芒却让他陡然间胸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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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湘坐上出租车后回头看了一眼,戏院大厅里灯火通明,董爷爷仍站在原地看着她,很快的,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形酷似老人的影子——祖孙俩一般模样的高瘦挺拔,并立一处,仿佛一个模子磕出来的似的……
“你想看我三十年以后的模样,请看我爹;你想看我六十年以后的模样,就看我爷……”他笑嘻嘻的,一点儿正经也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老了的时候得是另一个版本……”她慢条斯理的说,“老早就佝偻腰,佝偻的跟个问号儿似的了。”
“怎么可能!”他鬼叫。
“怎么不可能?爷爷的状态,用那句广告词说的就是——六十岁的人,三十岁的心脏——到你三十岁,恐怕就是六十岁的心脏……”她也笑。伸手揪着他的耳朵。凉凉的耳垂,被她扯着,一会儿就扯红了,热乎乎的,他也不恼。
“这么看衰我?”他的面庞靠近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