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怎么办?他问。
“幸亏还有一技傍身……开家蛋糕店吧,专门卖蛋糕,就在你公司对门,叫做……”她眼珠转着。烤箱“叮”的一声响,她拿了棉手套把蛋糕取出来晾着。极鲜美温柔的味道,真让人陶醉。
“叫什么?”他问。
“负心人。”她将棉手套放下来。手指尖点着他挺直的鼻梁,顺着游下来,捏着他的下巴,“凶狠”的说:“叫‘负心人’西饼店,你觉得怎样?”
他咬着她的手指,继而亲她,亲的她迷糊,混沌在这热烘烘的奶香味里。
他说:“永远没有这一天。”
她攀着他的颈子,轻笑。
他接着说:“要让你不离职,倒也简单。”
“刚刚不是说代价高?代价高的事情你怎么肯做?”她问。
真了解他。他笑,将她拥的更紧。
“肯!”他大声说。
她笑着,一定是知道了他“心怀不轨”。
“一个接着一个出生的孩子的喽,不信拴不住你……”
“一个接一个,超生啊?”
笑作一团。
笑够了,一边吃着蛋糕,一边连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多年以后他在巴塞罗那,果真遇到一家叫做“负心人”的小店,他站在街对面望了良久,竟不敢去确认,那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店、卖什么……难道真的是卖蛋糕?
跟着他的人说,董先生,那是一家咖啡馆兼书店,要进去坐坐嘛?
他进去了。并且坐在裏面不出来,香草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耽误了两场会议。
多么的傻,明知道什么也等不到了;多么的傻,明知道连等都不必再等……
董亚宁站起来,坐到病床边。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他仍觉得不太像是真的。
外面的脚步声急促的来到门外,敲门之后人便进来了。
他站起来,对着进来的邱亚拉和邱潇潇,点了下头,叫道:“邱阿姨。”没有别人。并不出乎他意料。
邱亚拉脸色铁青的走过来,看看屹湘,之后,她抬手对准了董亚宁便扇了一个耳光。
“姑姑!”潇潇正站在邱亚拉身后,出手一把拦住了她。
邱亚拉的手腕子越过潇潇的肩膀,指着亚宁,对他说:“我为什么打你,你该知道。”
她下手很重,董亚宁只觉得半边脸木了一下,但他点了下头。
“畜牲。”邱亚拉骂道。
董亚宁不动。
邱亚拉的愤怒几乎难以抑制。潇潇挡住她,她狠狠的将潇潇推开。
“姑姑,”潇潇拦着,低声,“湘湘在这。”
邱亚拉看到屹湘动了一下,声音压的更低:“亚宁,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无论之前有过什么,你们之间到此为止……你现在也该知道,你离她越远,对她来说就越好。”
董亚宁看到屹湘半睁了眼,“阿姨,我不能做这样的承诺。”
潇潇回身。
董亚宁从他脸上看不出有异。他顾不上也并不惧怕潇潇究竟如何反应。但这一瞬间他觉得邱潇潇距离他也是从未有过的遥远。
屹湘瑟缩了一下,只是细微的一个动作,牵动了床边三个人凝注的视线。
邱亚拉看出董亚宁眼底的情绪,她挡了一下。
“我们就这一个湘湘,亚宁。”邱亚拉按住屹湘。她头疼欲裂,“潇潇,让亚宁出去。”
“亚宁。”潇潇拉亚宁。
董亚宁站了一会儿,才往外走。
潇潇回手关了门。
亚宁背对着他。
屋子里极安静,走廊里也极安静。所以能听见裏面压抑的低低的说话声,和低低的沙哑的饮泣。
是邱亚拉。不是湘湘……她,不会哭。
“等下确认她没事,我会带她回家。”潇潇说。
亚宁转身回来。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上一次这样严肃的面对面站着,是什么时候?是他董亚宁晒够了古巴的太阳、他邱潇潇顶着两酡高原红,都经历了人生中最熬的时间,正处在人人眼中的高峰却是只有自己最心知肚明的低谷中,徘徊、彷徨、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看到彼此,珍重而且懂得。于是往往并不需要语言,来场一醉方休足矣。从那往后,是心照不宣的朋友,是看背影、侧影,多于正面的朋友。
这么想着,董亚宁心裏忽然多了一层难受。还有冷意。
面前的邱潇潇,似乎是一道很难越过去的障碍。尽管他仅仅是沉默的站在这裏。
“亚宁,你别怪我。”潇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