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0(2 / 2)

宁法花园 帘重 8357 字 2022-12-26

周津塬一窒,他把手臂移开。

“你敢!赵想容!你现在又要无法无天了吗?”陈南的脸没有周津塬那么难看,但也没周津塬那么镇定,她被古怪的女儿气得心脏病都发了,怒说,“我上次是这么跟你交代的吗?我的话是这个意思吗,你,你这个……”她看女儿那张倔强美丽的表情,气得发抖。

只有赵父不跟女儿置气,直接跟周津塬下逐客令:“你走吧。”

赵奉阳讽刺地低下眸子,他看得明白,赵想容表面在胡搅蛮缠,但是她总替周津塬解围。

果然,赵想容又懒洋洋地出声阻止:“大家一起吃个饭,谁都别激动。再说,周津塬今晚也是来找大哥的。”

赵奉阳这才皱起眉,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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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陈南得知,赵想容还没有答应周津塬的复婚,至少先松一口气,但她对他的态度更为冷淡。

周津塬也有问必答,不再摆任何架子。他今晚终于像头一次拜见岳父的毛头小子,主动喝了不少酒。

席间人各怀心思,没人敢主动跟赵想容说话,她倒是笑吟吟地自己吃喝。

每个人,脑海里都会冒起阴暗且稀奇的念头,但权衡利弊后,不一定会做。但在座的每个人都相信,赵想容就是那种敢说更敢做的类型,她的父母,兄弟和她前夫都算是吃过不少苦头。

几个佣人在车库里找到黄猫,捉到笼子里。

确实是赵奉阳养了多年的宠物,在外流浪几日,皮毛脏得不成样子,也瘦了不少。

赵奉阳隔着笼子,让猫嗅了嗅他的手指,他身后传来浓重的酒气,周津塬推门走进来,笼子里那只黄猫,澄澄的眼珠外带着一圈黑色眼屎痕迹,转头瞪着周津塬。

前几日吃的都是养胃的流食,面色没端倪,胃部却难免有些刺激。

周津塬的医院也散布着几只野猫,医生护士会喂,却不肯上手去摸,总觉得附带寄生虫。周津塬看着,他想以后自己和赵想容有孩子,决意不肯让孩子在这个阴沉且肮脏的瘸子旁边单独待哪怕一秒。

赵奉阳一直望着猫,过了会,缓慢地回头:“你找我?”

周津塬和赵奉阳原本没什么话好说。但周津塬倒是想起点别的,他顿了一下:“姓涂的小明星,有没有来过你们父母家?”

“谁?”赵奉阳慢慢地舒展额头,像诧异周津塬居然能问出这种醋意的问题,“我以为,周医生你只会躲在许晗的骨灰盒一辈子,两耳不闻身外事。”

周津塬说:“你要是认为我的生活太枯燥,就过来替我,替我永远躺在许晗的骨灰盒里。”

赵奉阳不愿意对赵想容聊许晗,但面对周津塬,他很乐意提这个名字:“只可惜骨灰盒那么小,装三个人有点挤。”

周津塬默然片刻。

他靠在门上,淡淡地说:“我习惯了做一个复杂的人。许晗,她其实也是一个复杂的人。”他的目光又落在猫身上,笼子里,那只黄猫举起一条后腿,用力地开始舔着自己的皮毛,“和许晗在一起是我人生里很重要的一段日子,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很简单。至于赵想容,她这个人很简单,她也很……但是我对她的感情却非常复杂。我猜你更乐意看到我在容容和工作之间焦头烂额,而你也能喘口气,多花时间养自己的烂命——所以,别再出车祸。”

“什么?”

“像是,突然出车祸,突然再流产,谁又发来什么偷拍照片,谁又突然病危——你尽量不要在背后捣类似的鬼,我最近是烦透这种戏码。”周津塬顿了下,他神色不动,又换了种极轻的口吻,“当初和赵想容结婚那天,我跟你说过,就凭我是周津塬,你想和我争?你凭什么?”

周津塬确实喝醉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赵想容谁也不搭理,自顾自地吃喝,她刚准备给自己倒第二杯酒,旁边的周津塬突然中止交谈,伸手把杯腿按住。

赵想容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她却看到他手背上有一道疤痕。

她凝视了会,好像是自己以前的杰作,这么一走神,周津塬就把酒杯挪到他的位置,他不能让她喝多,他知道她今晚喝醉留宿父母家,夜长梦多,他不确定自己有本事再大闹赵家。

赵父看到这一幕,微微颔首,让身后的佣人把赵想容酒杯加满。

这一次,喝酒的换成了周津塬。

话,不停地问,酒不停地斟,周津塬拿着赵想容的雕花水晶酒杯,足足被赵父灌了一整瓶的红酒和将近一瓶的洋酒,如果不是赵父中途接电话走出餐厅,他此刻大概得横着出来。

周津塬尽力掩饰,但语速和神态不同寻常,在说最后几句话时,他的目光下垂盯着地板。

赵奉阳感觉周津塬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露出来,他玩味地说:“听说,前段时间,你把姓苏的女人头发剪了?”

周津塬的胃已经在翻腾,他稳了下身体,转过身想走。

但身后的赵奉阳却说:“你和许晗,确实算得上心有灵犀——那句俗话怎么说,你和她才是灵魂知己。”

周津塬顿住脚步:“闭上你他妈的大嘴巴。”

赵奉阳不由地微笑了,他说:“你在太平间里见过许晗最后的样子?有没有注意到,许晗从长发变为短发?”他看着周津塬微微蹙起眉,“我知道你不记得。”

周津塬转过身,他皱着眉,听赵奉阳说赵想容过生日那天,她的朋友许晗赶来见她,赵奉阳一开始没有亲自出面,谨慎地叫自己的人拦下她。但许晗执意往里面走,在外面喊赵想容的名字,声响惊动不少人,赵奉阳生怕两人地下情暴露,才走出来阻拦。

许晗厌倦了扮演两种角色。这位表面温柔也同样压抑自我的少女,转身跑去便利店,买了把剪刀,她将留了多年的长发剪掉一块,扔到地面。

赵奉阳惊怒交集,更怕她伤害赵想容,激烈争执后,他把她礼物夺走,扔进滚滚车流。

“许晗生前最后一天,剪了自己的长发。她说自己出国前会换发型,她会和你分手。她会跟豆豆解释所有的事情,愿意做一切事情补救,”赵奉阳慢慢地说,“这套词是不是耳熟?周医生,你和你的白月光走的一样的老路——一样背叛了赵想容,你倒是疯到把苏昕的头发剪短。你今晚来我家吃饭,是不是也求豆豆原谅你?”

周津塬费力地听这番话。他试着回想,但除了酒意涌动,什么也没想起来。许晗的脸在记忆里依旧那么清晰,神色依旧那么温柔,只是许晗的故事从别人嘴里讲出来,总像陌生人。

屋子里很静。笼子里的黄猫舔完后腿,再发出“咕”的低音。

赵奉阳安抚地拍了拍笼子,安慰焦躁的宠物。

“小乖,回家洗澡后,放你出来。”赵奉阳今晚滴酒未沾,清醒得很,他继续说,“这套戏码我演过,许晗演过,现在又到你,豆豆恐怕看烦了。”

周津塬看着地面。残存的理智提醒着他,不要被轻易激怒。自己在赵家,赵奉阳可以挑衅他,如果他反击,赵父赵母很乐意将自己丢出去。

赵奉阳缓慢地走到面前:“你难道不奇怪,我当初为什么会主动告诉你,豆豆的听力有问题?”

也不等周津塬反应,赵奉阳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豆豆以为,我找女人的标准是喜欢腿。这……大错特错!”

他看着周津塬:“我欣赏腿,但最在意的其实是声音,我所有女人的声音,都和一个人很像,反正关了灯,谁都一样。而我每一任女友,豆豆都见过。我每次坐在她们旁边,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心情很愉快。我倒是发现,你找的那个苏昕,她紧张时的说话音色很像豆豆嘛。”

最后这句话蕴含的某种恶意和嘲弄,终于成功地激怒了周津塬。

周津塬暂时没说话,他反手先将背后的门反锁上 。

就在这时,赵奉阳突然在面前举高手杖,抡起来,直接砸向周津塬的脑袋。周津塬一避,但到底慢半拍,随着闷声的敲击,他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向后退了一步。

接着,腹部又被重重一击。

这一下刚刚好打在胃部,周津塬不受控制地再退一步,脊背撞到门口,身体下滑,他勉强地用手臂撑住身体,第三下已经挥到眼前。

赵奉阳却在最后关头堪堪地停住,仔细地观察着他。赵奉阳的体力不如周津塬,他而好长时间内,周津塬都始终维持着紧靠门的一个姿势。不要说反击,好像连闪躲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略重地呼吸。

赵奉阳看周津塬这样子不像作伪,才慢条斯理地用手杖一把将他掼倒在地,但依旧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外面传来敲门声,佣人询问发生什么事。

无人应声。

屋里的赵奉阳恢复了满脸平和且阴暗表情,用他长长的手杖末端,一下又一下戳着周津塬起伏的胸口。

他笑着说:“上一次怎么说,我招惹豆豆和苏昕,你要对我不客气?”

周津塬靠在地面轻微地咳嗽。

赵奉阳继续说:“也不知道多少人跟我说这句话,但我活得好好的。只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挺有意思。”

话音刚落,他就挥起手杖,敲了周津塬的心口一下,像看笑话似的。

赵奉阳向来少年老成,被赵家收养后,时时刻刻算计着。比起施虐,赵奉阳更喜欢看比自己条件优越的人臣服于他脚下。

赵想容当初偏偏要嫁给周津塬,赵奉阳的心情微妙。一方面,她主动嫁给冷漠沉重的丈夫,除了门当户对,对方根本不懂她,只是把她视为复仇的工具,这实在让人觉得很痛快。另一方面,赵奉阳虚弱到连婚礼都无法参加,他无法看她穿着婚纱嫁别人。他知道豆豆表面不说,必然会在婚姻里吃苦,然而这一切的苦属于她自作自受,谁叫她不嫁给自己。

他送了赵想容一双镶着钻石的高跟鞋当新婚礼物,耐心地等着看赵想容婚姻的结局,但最后,她倒是离婚了,反过来把他的房子烧了,要把他赶走。

赵奉阳凝视着脚下的周津塬,满腹的怨恨。

他迈出一步,用手杖用力压着他喉咙,平声对周津塬说:“你今晚可以回去问问你父母,许晗的车祸究竟怎么回事……”

一直瘫坐在地面上的周津塬突然用拇指握住手杖,往下一夺。赵奉阳被拉得一跌,周津塬用根本不似醉酒人般的敏感,一跃而起,胳膊肘顶着赵奉阳的喉咙,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把赵奉阳压在几步开外的窗檐上,要把他的头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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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赵父赵母在外面听到巨大的一声,但他们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赵想容没有听见,正低头剥着浸泡在盐水里的荔枝,她剥了两三只,先跑过去喂赵父,又不顾陈南的冷漠,硬是往她嘴里也塞了一只。

赵想容调侃她父母,他们前段时间为了赵奉阳吵架,这么快就和好了。她父亲却说:“刚刚接到电话,你大哥的孩子没保住。”

赵想容随口答应,随后反应过来,赵父说的是赵奉阳在美国请的代孕母亲,前几天自然流产了胎儿。

顿了顿,赵父看着自己女儿:“奉阳以后□□,你要当成亲侄子疼爱。”

赵想容没明白父亲这番长篇大论的意思。人工受孕本来麻烦,中间会出现不少变故和失败,赵父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收养,就好像赵奉阳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似的。

陈南仿佛看破她心思,微微点了下头。

赵父的话锋一转:“你妈总嫌你沉不住气,她年纪大了,也变得急躁……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的教法,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拴法。即便奉阳动用了分公司往海外转钱,想有自己姓的孩子,但是能力和愿望要匹配,才能出结果……”

赵想容左右看她父母的表情,脑海中想到她父亲多年来对赵奉阳不遗余力的栽培,而赵奉阳交了那么多女朋友,那些女孩各个也是人精,但那么多年,倒也完全没听到哪个女人怀孕上位,她心里好像明白什么,然而又模模糊糊。

她想,今晚这顿饭吃的太值了。

赵想容刚要继续追问,旁边的房间再次传来几下重物撞击的闷响。

这一次的声音非常大,她脚下的地板在震动。赵想容蹙眉回过头:“怎么了?”

周津塬刚才醉到撑了好几下桌子,勉强起身走出去,差点走错门。赵想容心里还琢磨赵奉阳的古怪,烦躁地想周津塬要是在她父母家的外面发酒疯,就把他丢出去到马路上喂野狗,再把这条野狗送给苏昕……

门骤然被推开。

赵奉阳一把甩开身后几名佣人的搀扶,自己握着拐杖,踉跄地走进来,他面色苍白,嘴唇裂开流血,脖子上有道掐痕。

赵奉阳目光一扫,赵想容看他那样子已经猜出点什么,她站起身:“周津塬呢?你们要是打架,就去外面,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今晚不是我把周津塬带回家的,”赵奉阳压下自己一切的表情,他阴沉地说,“但如果你想要他走,我可以帮你写封告别信寄给他。”

赵想容那一刻又是烦躁又是不快。

有那么几秒,她脑海中想到周津塬虚弱倒在地面吐血的样子,有一种隐约的害怕。但她又恶意地希望周津塬被赵奉阳弄死,这样他们所有的孽缘都结束了。

赵想容不响,擦着赵奉阳肩膀,跑到刚刚的房间。

踏进房间,首先感受到的是室温非常炎热,伴随一股又臭又冲的呕吐味。窗户大开,外面有热风吹来,四周很凌乱,像被飙风扫过,墙上的画框和摆设雕塑全乱了,有打斗的痕迹。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赵想容低声叫了声周津塬的名字,走到开着的窗前。

外面是花园柔软的草坪,没有任何人影,黑夜里看不出踩踏的痕迹,只有肆意伸展枝桠的各种花草。再一检查,昂贵的窗帘上沾满了呕吐物,房间里令人作呕的味道,就从这里飘出来。

家里的佣人说刚刚打开门口,扶出赵奉阳,并没有看到周津塬跟着走出来。但周津塬的人呢?

这时候赵父赵母赶过来,问发生怎么回事,周津塬和赵奉阳打完架后,翻窗户逃走。

赵父闻言后,让佣人把花园里全部的灯打开,寻找周津塬。周津塬停在车库里的车,还停在原地充电,他酒后也不能开车。此刻,他的人不见踪影,估计正迷失在赵家占地不小的花园某处。

赵家花园有摄像头,但赵奉阳的小楼最近被烧,关闭了一部分摄像机器,安保需要自己看周津塬在哪里。

一片混乱中,赵奉阳很快托辞先走了。

陈南明天还要出公差,面露不快,她难免抱怨:“豆豆,你看看你啊,怎么每次回家都有乱子,净给爸妈找事!”

赵想容当机立断,家里留两个人,其他人都去找周津塬。找到的时候,如果周津塬脑子还清醒,就让他在客厅等她。如果他喝醉了,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回他父母家。

今晚,赵想容留宿在父母家。

她跟她妈说了一会话,但坐了两个多小时,除了被父母数落得如坐针毡,佣人依旧没有找到周津塬。

时间将近半夜,赵想容先回自己的套房。她洗澡后,换了轻薄的裤子,盘着腿,坐在自己的梳妆镜前,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

朋友圈里永远有人在加班,有人在指桑骂槐,有人在滑雪,有人在欧洲旅游,疯狂地发各种精美图片。

赵想容的手在滑到维罗纳的这个定位,稍微停顿,她隐约记得,维罗纳这个拗口的外国地名,意大利的维罗纳,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乡。

很久前,自己还天真地想和周津塬一起去这个地方,总觉得他们之间也可以发生真正的,充满明亮的故事。但后来,他们确实发生很多故事,但无一例外地让人崩溃让人心碎,还有种不体面的情分。

……她太难了。

赵想容略微烦躁地握着手机,她从明亮的镜子前站起来,走到宽大的露台外面。

今夜倒是有月,晚风炎热。赵家为了找周津塬,四处大开着灯,植物和光影之间,半明半暗,形成泾渭分明的线。

她眯着眼,远眺着看了好一会。

赵想容小时候也在家里走丢过一次,她依旧清晰记得,被赵奉阳反锁时的感受,每呼吸一次,心里就渴望一次,渴望自己被主动找到。

她趴在栏杆上,吸了口气,准备打盘游戏。

就在这时,赵想容又觉得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被什么东西暗中觊觎着的不快感觉。她一垂头,发现紧挨着主建筑的长椅上有道黑影。

她心中一动,举起手机的闪光灯,往下面照过去。

赵家的佣人都匆匆赶去花园,寻找周津塬,都以为周津塬走得很远,也没人查看紧挨着建筑物旁边的林荫小道。

那位置正好是摄像头死角,此时此刻,某一位失踪人口就坐在紫藤边的长椅上。

赵想容抿抿嘴,吞下震惊,她左右一回顾,梳妆台上摆着新摘下来的郁金香。

赵想容跑回去,拔出长长的花梗,就将花瓶里的清水,毫不犹豫对准他的位置泼下去——又是一声极凄惨的猫叫声传来。

周津塬的肩膀下沉,这是他刚才用手臂挡住赵奉阳,赵奉阳随后击打的位置。

深深的醉意,掩盖了所有疼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就坐着不动,连发丝有水不停滚落都毫无察觉。他脑海里想了很多,又觉得什么都没在意。

但这时,怀里突然多了两根红色的郁金香。

周津塬盯了会,左右缓慢地回头看。

而在他头顶上面,赵想容半个身体悬在半空中,愤怒地瞪着他。原来,赵想容眼看泼水唤不醒他,又奋力地把攥着的花摔下来,如果周津塬再不抬头,她下一步,真的准备把花瓶砸下去。

明明现在气得想勒死他,但她狠狠地咬着唇,始终没出声,就是不肯出一点的声响。她才发现,距离上一次情真意切地哀求别人,就是在小时候,她哭着求赵奉阳放自己出来。

后来,她宁愿嬉皮笑脸或者惹人跳脚,也不想好好地呼唤别人。因为那种在黑暗中,等待回应的感觉太难熬。

周津塬手捏着花梗,他终于像僵尸一样缓慢地抬起头。

他眯起眼睛,找了好久,终于看到背对月亮的位置,别墅上方,灯光最光亮的地方,有人双臂撑着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那身影显然是一名女人,看不清脸,好像非常陌生,但周津塬看着看着,觉得那身影好像又变得熟悉,就像她原本就在那里。

周津塬的理智瞬间就回来了一点,他心里模糊地想,现在几点了?他在哪儿?是在医院值班吗?他在干什么?

然后又忍不住想,楼上的那个人,要是那个谁就好了。

可是那个名字挂在周津塬嘴边,说不出来。

他俩僵持了会。赵想容先撑不住了,她困了。她一跺脚,把想继续砸下去的花瓶往地面一摆,转身进屋。

赵想容拖着陈南陪着她,母女一起到楼底下找周津塬,但是,等她们绕路走到别墅的背面,那一张白色长椅空空如也,又没人影!周津塬居然又离开了。

赵想容简直也真的急眼了。她不顾旁人,亲自来找周津塬。

赵家虽然很大,但她对自家花园的地形非常熟悉,再加上这次有迹可循。没一会,就在一弯小桥边找到了周津塬。那小桥,原本坐落在人工湖边,但因为她小时候的意外,赵家把湖填平,只留下这桥。

周津塬正独自端坐在桥边,衬衣被她刚才泼下的水淋湿。赵想容原本想发脾气,但后面还跟着几个佣人,她便没说话,先把带来的浴巾砸在周津塬怀里。

浴巾不重,他的身体却往后一缩。

赵想容不禁多看了他几秒,她举起手机,附身把周津塬的衬衫拽开,立刻发现他胸膛有两道被抽打的痕迹。

她不吭声,再默默地给他系好扣子。

周津塬身上有股非常浓重的酒味,面色是彻骨地苍白,但是,他嘴唇和耳朵又通红。

这时候,赵想容感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拨着自己的裤脚,她低头一看,周津塬的脚下有一个宠物笼子。原来,周津塬顺手就把房间里赵奉阳的猫拐出来了,此刻的笼子里,一个毛茸茸的猫爪伸出来,不停地拨拉着她。

橘猫叫着,焦躁地挠着门。

赵想容往后退了半步,躲避猫爪。周津塬也慢慢地斜过眼,垂眸看着笼子。他伸出手,花了半分钟时间把笼子门拨开。

那同样被淋湿的黄猫搭拉着胡子,贴边儿溜出来,再迅疾地冲进黑暗里,很快就不见踪影。

他们俩静静地看着猫跑远,周津塬眯起眼睛,他说:“……兔子。”

赵想容觉得周津塬真的喝醉了,还医生呢,黄猫都能认成兔子。她摇摇头,转身想叫人把周津塬抬走,但周津塬反手拽过她,互相推搡几下,就着一站一坐的姿势,他们居然在夜幕里,莫名其妙地就接了一个长吻。

赵家的佣人看到这一幕,互相戳了戳,往后推开。

这一定是赵想容人生中最古怪的吻。

周津塬的味道,尝起来像在下水道里发霉的胶囊,与此同时,他的呼吸里散发着一股诡异的酒味混合着酸味,她百分百肯定他刚刚绝对又吐过,且不止一次。

包括这个吻,也缺乏任何技术含量。她一直睁着眼睛,皱着眉,他也是。但她每次要推开他,周津塬都开始咬她,在唇上给她施加压力,带着属于酒醉后人的执拗,就是不肯放走她。

赵想容不得已地弯腰迁就他,长发散落在他脸上,两人除了接吻都一动不动,像雕塑。

夜色深了,地面有影子晃动,远处的佣人悄悄地说话。

赵想容多撑了会,就被吻得头晕目眩,只想跟着周津塬一起作呕。

她稍微用力,推开他肩膀:“滚!你喝多了吧?是不是被赵奉阳打了?来,周少爷,抬头看我一眼,还认识我是谁吗?”

周津塬没回答,只是用额头抵着她小腹,露出一节脖颈。

赵想容茫然地用手搂住他:“活该!你现在还清醒吗,还有意识吗?你先告诉我我是谁?你要是装死不回答,我就会一直问,烦不死你。来,告诉我我是谁,周津塬?给我说话!”

黑夜里只有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喧嚣跋扈。因为赵想容需要说话,边说话边想下一步怎么办。她受不了两人间的沉默。

但周津塬听在耳朵里,实在觉得太闹腾。他当然知道她是赵想容,只是醉得难受,说不出话。而听她继续逼问,他索性就把她细细的几根手指攥在手心里,略微用力。

这一握,就发出咔嚓的声响,仿佛能把她的骨头攥断。

赵想容立刻痛得整张脸也都跟着一起变白了,偏偏又怎么抽也抽不开。她不由气说:“周津塬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让人讨厌!”

这一次,周津塬回答了。他抬头冷冷说:“那你讨厌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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