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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啊……”江淮南的声音缥缈得如苍老的老人,“和我一样大,说出的话却像个小大人,让人啼笑皆非。可是……他说痛了我的心……”

江淮南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我的确不快乐,淮北懂我。此后不管妈妈说什么要求我什么,他就对着干。妈妈没有办法,常要我开导他、带好他,这正达到了他的目的。淮北以交换的条件让我学会放纵,陪他打一次街头篮球,他还我一次成绩进步,陪他去网吧一次,下次妈妈骂他他不还口……就是这样的一次次,淮北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自由和玩耍。”他嘴角挂着笑意,像是回忆起了美好的事。

“可是纸包不住火,慢慢地我成绩下滑,迟到次数也变多,妈妈被老师叫去询问,问我出了什么事,然后知道了这一年我和淮北在学坏,她生气极了,打了淮北一顿。”江淮南脸上线条柔和,脸庞于升腾的雾气中有些忧伤。

他勉强笑道:“然后,淮北离家出走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三天后他托同学带口信给我,要我单独去见他。他还是老样子,从不认为自己有何不对。我劝他回去,他要我陪他去一个地方就回家。我们一起去了,可是他……再也没回来……”

在夏婵的记忆中,江淮南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伤痛,她脑海中出现了江淮北不羁叛逆的背影。

夏婵问:“发生了什么?”

她离他太近,以至于能看清他眼里的水雾。

江淮南仿佛着了魔般说道:“那是个郊外的深水湖,水很清澈,风景很漂亮,淮北想游泳。我不会游泳劝不了,他没管我跳了下去。我在岸上着急地看手表,只希望他玩够了就回去。”

他停顿了。

夏婵慢慢吐气,道:“后来呢?”

“后来他玩得欢快,越游越远,越游越远,等到我发现不对劲已经迟了。淮北在湖中央脚抽筋喊救命,我知道贸然下去我也会死,疯了一样去喊人帮忙,救援的人赶来已经迟了……”

其实结果毫无意外。

第一次如此残忍地将记忆剥开,他的语气平静得像说了一个别人的故事,可是那压抑的哽咽和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她要说些什么呢?沉默是最有效的安慰。

不知多久,他眼里带着几分凄然,道:“阿夏,你和淮北很像,骨子里的东西太像了,你吸引我靠近,我们的相遇是一场债,我就像一个负债累累的瘾君子,把对淮北的愧疚、自责、罪恶感全转移到你身上,对你好,关心你,把你当妹妹,倾尽我所有去赎罪。只有这样,我心裏才好受些。我只管我自己的感受,可是我忽略了这样对你造成的影响。”

听他一五一十地道尽昨日伤口,又说出现今难堪,她的指甲紧紧抠着手心,有些迷茫地喃喃自语:“原来是当妹妹啊……”

“我早该说的。”他蹙眉,像是懊恼,又像在自责。

其实现在也很早。她在心底回答。

“告诉你,是为你好。”

为她好……

夏婵在心裏冷冷发笑,想反驳却没有任何力气。

江淮南顿了顿,声音像是来自蛮荒之地那么不真实:“对不起。”

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一瓣一瓣,带着酸涩的呜咽声,经久回响。是她的心吗?不不,她的心不可能这么脆弱。

明明店内开着空调,她却感觉全身冰冷,满腹悲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淮南,看了很久,从他的眉眼到他的薄唇,从他的过去到他的现在。

她发现这个曾让她无比熟悉亲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儿看不太清了。

真残忍啊……

她忽然笑起来,笑得太用力眼泪都流出来了。

太过容易的感情果然都是假的,江淮南一句“对不起”已经抹杀了一切。

她可以等他,可以为他改变,哪怕爱情来得晚一些,只要它是真的,都没关系。

可是倘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正确的轨道,这场实力悬殊的棋局中,江淮南只当她是捧盒的看客,只因她手中有他需要的棋子。

一招一式,一进一退,他都是与自己过招,她又拿什么期待结局?

输赢如何,从来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