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飞打横把艾拉抱起,放回床上,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给她放好枕头,盖好被子,轻声细语地告诉她安全了,可以睡觉了。
夏婵看着大飞和艾拉,心裏如涌上潮水般难受。
安抚好艾拉,大飞要夏婵和莫奈出来,他拦在门前,冷声道:“你们走吧。”
卷发女人看着这一幕,瞥了他们一眼,有些期待地问:“你们是我儿子的朋友吧?你们帮我劝劝他,摊上谁不好,偏偏摊上个疯子,我这可怜的命哟……”
“妈!”大飞忍不住打断她,“你先回去。”
“我还会再来的。”
卷发女人狠狠地瞪了眼大飞,将背包往肩上提了提,屁股一扭,极为不甘心地走了。
疯子……
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着夏婵的心。
“你们也看到了。”大飞看着他们,脸上的冷意夹杂着苦涩,眼眸里有疲倦和伤痛,“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可以吗?她今天刚好一点儿,没那么闹。”
夏婵看着那扇门,心还在疼,低声道:“大飞,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和你一样,我更想要艾拉好起来。我是她朋友啊,你有多难过多痛苦,我的难过痛苦绝不比你少。我很想帮艾拉、帮你。让我帮帮忙,好不好……”
大飞站在一旁,紧紧抿着嘴。他同样瘦了很多,以前的圆脸现在颧骨突出,洁净的下巴上,胡子乱糟糟的。
“其实我更恨自己。”他低着头,语气落寞,“我恨自己怎么没陪在她身边,恨自己没好好保护她,恨自己不能代她受罪。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我才最应该是那个保护她的人。先前对你们那样,我是个懦夫,因为不敢面对,所以拼命责怪……”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悔莫及的沉重感,颤抖中带着无力承受的歉意:“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转身走进房间。
轻轻的关门声,像一声叹息。
漫长岁月里的我们,都有无法表达的疼痛,眼泪藏在心裏,不是不悲伤,只是那样谁都不会看见。
艾拉的人生原本纯净简单,却被命运编成了复杂难堪的苦情剧本。或许有些人的长大,必须有疼痛的陪伴。
回去后,夏婵从房间的抽屉里找出几张吴栀子留下的银行卡,把裏面的积蓄全部汇到了冬嫂的账户上。
以前艾拉做兼职,还拜托她帮忙汇过款,单据全都在抽屉里放着,所以很容易能获知冬嫂的账号。
床头柜的照片墙上贴着她们一起出去游玩的照片,她在河滩边捡石子儿,艾拉在后面搞恶作剧,将一朵小雏菊插到她头发上。
照片上的她们笑容如花般美丽,看着却让人无端红了眼眶。
手机在桌上振动了几下,上面是莫奈发来的一条短信。
“明晚到新天地广场听我演唱。”
她没有回短信,思绪随着暗下去的蓝色屏幕,归于黑夜。
晚上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艾拉和她一起走在摇摇晃晃的钢丝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走到中间时,一阵大风吹来,艾拉失足掉了下去,她伸出手去救,可是怎么也抓不到,然后,整片山谷响彻艾拉怨恨的声音:“为什么没救下我?我恨你!”
为什么没救下我……
我恨你……恨你……
她在半夜醒来,一身冷汗,脑海中还回响着梦中艾拉的哭喊声。
窗外没有月亮,厚厚的云层挡住了稀薄的星光,风吹得外面的树枝咯吱直响,一声声如凄厉的哭声,万般挠人心。
眼泪滑过脸庞,她闭着眼睛,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