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祥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一直睡不着的他,忽然听见小木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顿时一个激灵,凑到门上屏息凝听起来。
一个女孩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世栋,他就在那裏面!现在我妹妹和我爸妈都睡着了,咱们去把他拖出来!”
一个男孩的声音答应道:“好!”
紧接着,他就听见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男孩跟女孩在门外不断地喊着:“开门!开门!”
他咬着牙死死地顶着门,虽然他知道这样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但是,他太舍不得这座小木屋,哪怕只能多待上一会儿,他也会拼尽全力去争取。
“你不要赖在我家,脏了我家的地方!赶紧给我滚出来,否则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你以为你能在裏面躲一辈子吗?我妈等下就来了!到时候一定把你的皮给扒了!”
想到那个狠毒的女人,他心底一阵惊恐!
他幡然醒悟,他们两个的年龄跟他差不多,他或许能从他们手下逃走,但如果那个女人来了,他就别想有逃走的机会了!
想到这裏,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用力拉开门——
一团冰冷的雪立即朝他迎面砸来!
脸颊上狠狠生疼,一时间他的眼睛都被砸得睁不开了,他立刻用手挡着脸向前走,但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雪团劈头盖脸地向他砸来!
他的身上到处疼极了,冰冷的雪黏在肌肤上,冰冷刺骨。
他不反抗,只是一直往前跑,咬着牙任他们用雪球不断地砸他!
“世栋,他又要逃跑了!不要让他跑掉!”
“哼!这次你休想逃跑!”
男孩将手里最后一个雪球狠狠地砸向他的后脑勺,他的后脑勺受到狠狠一击的同时,脚下倏地一滑,瘦小的他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女孩与男孩立即瞅准机会追上来,男孩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女孩则兴奋地将手中的雪球塞入他的衣服裏面。
男孩觉得好玩,随手抓了一把雪就往他脸上拍去……
“哈哈哈……”
无论他们怎样折磨他,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屈服,他咬着牙,拼命地用力挣扎着!
他拼命地忍着!
眼看男孩抓着一把雪又要拍向他,他瞅准机会抓住男孩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那个男孩立即鬼哭狼嚎了起来:“啊——妈,他咬我!他咬我,好痛!”
“世栋世栋,你怎么了!”男孩的哭喊声很快就引来了那个狠毒的女人,他趴在地上抬起头来,在昏暗的夜色中看见女人匆匆地跑了过来,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没人要的孩子!你居然敢咬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没人要的孩子……
每个字眼都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化成了一颗黑暗的种子,在岁月中发芽,然后茁壮成长!
一身黑装的少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所有的光芒都照不到他的身上,他的身影与夜色渐渐融合,仿佛来自地狱深渊中的使者。
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冷冷的,却有种致命的诱惑,黝黑的瞳孔中光芒暗涌。仿佛在说,好戏即将开始了,你们就等着迎接厄运吧!
翌日。
许家餐厅。
清晨的阳光宛如一层淡淡的金纱穿过透明的落地窗倾洒进来,窗口的玫瑰花沐浴在阳光中,娇艳地绽放。
餐桌上摆放着刚刚做好的荷包蛋,还有一杯温牛奶,整个餐厅里都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刚刚洗漱完的许宛妲坐了下来,正准备用早餐时,许云熙便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指着她大声地怒斥:“许宛妲,你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许宛妲微微拧眉,抬起视线望着一脸愤怒的许云熙,疑惑地问:“姐,你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许云熙一声冷笑,继而怒声指责起来,“你故意耍我,借一辆破车给我开!许宛妲,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许宛妲旋即明白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解释:“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说话的不是许云熙,而是提着一个名牌包包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李晓月,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庞冷得像块石膏,“车子前几天还好好的,你姐姐一回来说要开车,车子就破成那样了!”
“不就是一辆车而已,你不想借就算了!但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耍我!”许云熙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告诉你,这笔账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瞧,我会让你这死丫头好看的!”
许宛妲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挺直身子说:“姐,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应该相互信任吗?你为什么非得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少跟我来这套。”许云熙双手环胸,抬高下巴斜睨着她:“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李晓月眯着双眼看她,尖酸刻薄地说:“你以后也别叫我妈,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就是个克星!你是想害我们是吧?”
许宛妲颤颤地收紧十指,莫大的愤怒与委屈从心底涌了上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暗暗地吸着气,努力将它们逼了回去,她注视着面前的两个女人,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许云熙横了她一眼,鄙夷地说:“别用那一副委屈的嘴脸对着我们!看着恶心!”
许浩棠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打量着三个脸色不佳的女人,沉声问道:“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李晓月立刻走上前告状:“浩棠,有时间你可真要好好管管你这个女儿,她不把我们当家人也就罢了,但也不必这样耍我们吧!”
“耍你们?”许浩棠拧起了眉头,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宛妲怎么会耍你们呢?”
许云熙嘟着唇走到许浩棠的面前,一脸委屈地说:“爸!我不过就是想借她的车开几天,她不愿意也就算了,但她嘴上答应了我,却故意把车子弄坏了!”
许浩棠有些难以置信,他疑惑地看向许宛妲,关心地问:“宛妲,车子怎么会坏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他用这样温和的语气,李晓月满脸的不悦,她一口咬定:“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是故意的!”
许浩棠一口否决:“宛妲这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李晓月顿时火冒三丈,睁大了眼睛瞪着他:“许浩棠,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故意陷害你女儿是不是!”
“我可没有这么说!”许堂棠沉着脸,“但我相信宛妲她一定有她的原因!你们听宛妲解释一下不行吗?”
李晓月不屑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许宛妲一眼,许云熙的视线也扭向一旁。
许浩棠认真地直视着女儿,关心地问:“宛妲,怎么回事?”
爸爸的信任令许宛妲感到十分的欣慰,她犹豫了一瞬,微垂着头,小声地说:“在姐姐回来的前一天,我不小心撞了一下……”
许浩棠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地问:“那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
许宛妲下意识地低下头,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要额前的刘海盖得密实一点,基本上就看不出来了。
好像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一般,李晓月冷笑了一声:“她要是有事的话,这几天还能在家里活蹦乱跳?撒谎也不打打草稿!”
许浩棠极为失望地看着妻子:“难道非得等孩子出了事,你才肯相信她?”
“她压根没有出事,你让我怎么相信她?她就是故意的……”
“李晓月!你给我闭嘴!我说了,宛妲不是那样的孩子!”许浩棠气愤不已,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暴露了出来。
“许浩棠,你、你居然在孩子们的面前这么凶我!你你……”李晓月将手中的名牌包包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整个人就要发作。
“你们不要吵了!”
许宛妲满心的慌乱与难过,她捂着耳朵低喊了一声,迈开脚步就从他们的身边跑了过去,径直跑出了大厅,狂奔出家门。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纷乱地淌了她一脸。
她漫无目的地跑着,清晨微凉的风在耳边徐徐地拂过,乌黑的长发在风中悲伤地飞扬而起,继母讽刺的声音,姐姐尖锐的声音,爸爸关怀的声音……不断在她的耳边徘徊……
不知不觉,她居然跑到了许愿河的河边。
记得上一次来河边时,是因为继母误会她拿了家里的钱。
从小到大,受了委屈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来到这个地方,看到这条河,她仿佛就看到了那个小男孩。
那个命运跟她相似却比她更惨的男孩,那个说好与她不离不弃的好朋友,就在这条河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家都说他死了。
她不相信。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她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这条河的河边,不断地寻找着,呼唤着他,即使被姐姐嘲笑为傻子,即使手脚都起了冻疮,她都不在乎。
可是,她一直找,找到河边的柳树发出了新芽,河里的薄冰也融化为清澈的流水……
她都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可是她依然固执地认为,他一直都活着……至少深刻地活在她的心裏。
柳树纤细的枝丫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她低低地啜泣,慢慢在河边蹲了下来,河面上倒映出她纤瘦的身影。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下,坠落在平静的水中,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
强烈的难受像魔咒一样将她吞噬。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恍惚间,河面上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
他俊秀稚嫩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倾诉。
“明哲哥哥……你现在过得好吗?”她吸了吸鼻子,看着水中那个倒影,乌黑的瞳孔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眨了眨眼,幽幽地说,“或许,离开那样一个是非之地是一件好事,如果当初你把我也带走了,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用一直困在这裏面……”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
河面上,淡淡的波纹荡漾开来,吹散了河面上小男孩的身影……
“但你就那样离开了……”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我们的命运那么相似,我们说过不离不弃……我一直没有放弃,可是……你还活着吗?”
河面上的涟漪渐渐消失。
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微微摇晃的水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俊美颀长的身影!
她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再定睛一看——
河面上真的倒映着一个清晰的身影!
她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猛地站了起来,可是脚下倏地一滑——
幸好身后的人眼明手快,立刻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住,然后用力往上一拉!
她的身体被迫一个大幅度的旋转。
乌黑的长发向后飞扬而起,淡淡的发香随风飘散,她秀白的脸庞上满是惊恐之色。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顺势扑入了那个人的怀中——
一股如酒香般迷人的味道瞬间将她笼罩。
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