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妲,你给我出来!”
尹墨涵离开许家后,许云熙恼羞成怒地走到客厅,衝着二楼尖声怒吼。妆容精致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她不依不饶地喊着,“许宛妲,你听到没有,赶紧给我下来!”
许宛妲闻声从二楼走了下来,走到楼梯口,看着浑身充满了愤怒火焰的姐姐,本来心情不佳的她,脸色更加沉重了起来。
她抿着嘴,慢慢走下楼,看着一脸怒气冲冲的许云熙,低声问:“姐,找我什么事?”
“找你什么事?”许云熙发出一声冷笑,手臂一伸紧紧地抓住了许宛妲的手腕,怒骂道,“你这个丫头,居然敢破坏我和墨涵的关系,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要,好痛!”许宛妲痛得眼泪快要掉出来了,无论她怎么躲闪,许云熙都总是有办法弄痛她。
“许云熙,你在做什么?”
脸色憔悴的许浩棠从门外走进来,看见这一幕,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咳嗽了两声,厉声道,“有话不能好好说?放快开你妹妹!”
许云熙不甘不愿地放开许宛妲,眼睛却还是狠狠地瞪着她。
许浩棠的视线在两个女儿身上扫了一眼,然后问道:“到底因为什么事?”
许宛妲知道爸爸身体不好,不想让他为这种小事操心,于是,她想大事化小,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但许云熙已经抢先她一步说道:“她破坏我和男朋友的关系!本来我跟我男朋友都快订婚了的!都被她破坏了!”
许宛妲震惊地看着姐姐,“订婚”两个字就如同一枚炸弹般,将她的心炸个粉碎!
许浩棠咳嗽了几声,用低沉的语气坚定地说:“我绝对相信宛妲,她是不可能去破坏你的幸福的!”
许云熙死死地盯着父亲,眼睛里渐渐透出一丝锋锐的恨意来,她冷笑一声:“你当然相信她了,因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而我不是!你一直就没把我当过你的亲生女儿!”
“姐,你不要再说了!”许宛妲立即出声劝阻姐姐,然后惊栗而担忧地望向爸爸。
果然,许浩棠被气得不行,全身的血液直涌上脑门,眼前一阵发黑,腿脚都隐隐地颤抖了起来,他指着许云熙颤声怒道:“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许云熙仰起下巴,尖锐地说道:“我跟着你姓许姓了十几年,叫你爸爸叫了十几年,可是你根本不配做我爸爸。因为在你的眼里,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的亲生女儿!”
她说完这一番话后,许浩棠的整张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血色,额头上青筋暴露,愤怒的双眼越张越大,他颤抖地指着许云熙的脸,气愤不已地说:“你、你——”
他还没将话说完,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许宛妲觉得不对劲,立刻紧张地上前去扶住许浩棠的身体,而就在那时,他的身体像是突然打了麻|醉|药一般,在一阵急剧的震颤下,眼睛僵硬地大大地睁着,然后直直地向后倒去——
“爸爸您怎么了?爸!”许宛妲惊慌地呼唤,她明显感觉到爸爸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但她纤细的手臂根本支撑不住他魁梧的身体,最后还是生生地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半跪在地上了。
“爸爸!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别吓宛妲好不好?”许宛妲颤抖地抱着身体发僵的爸爸,害怕极了,眼泪汹涌。
许云熙怔怔地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许宛妲抬起头来,泪眼迷蒙地看着她,着急地说:“姐,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叫救护车,快点!”
许云熙愣愣地点了点头,赶紧掏出手机来,拨通了急救电话……
夜晚。
医院上方的夜空,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有一片浓郁深沉的夜色,一直漫延到看不到的尽头。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淡淡的灯光将病房微微照亮。
昏迷中的许浩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从爸爸昏倒的那刻起,许宛妲的身体就是紧绷着的,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她。
她将洗干净的毛巾拧干,走到病床边,看着爸爸昏迷的模样,她的鼻子不禁又是一酸,她将眼泪逼了回去,拿着毛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脸颊……
她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目光也始终放在爸爸的身上,对于站在一旁心思复杂的许云熙母女,视若无睹。
许云熙偷偷地拉了拉李晓月的衣袖,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声:“妈,我的脚好酸,肚子好饿啊……”
李晓月宠溺地拍了拍女儿的手,然后看着许宛妲清了清嗓子:“宛妲,医院说你爸爸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咱们在这裏守着也没用,要不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不了,我想在这裏陪着爸爸。”许宛妲淡淡地回了一句,头也未抬,她放下毛巾后,又忙着给爸爸的手臂按摩。
李晓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那我跟你姐先出去吃饭了,回头给你带一份吧。”
说完母女俩就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更加安静了。
许宛妲站在病床边,看着爸爸昏迷的脸庞,想起医生对她说的话,心中酸楚而恐慌,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许先生常年患有高血压,这次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引起的中风,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四肢会失去活动能力……作为他的家人,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情绪,千万不要再让他过于激动了……
虽然她知道爸爸的身体向来都不好,她一直很担忧,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中充斥着近乎绝望和无助的情绪。
爸爸正值壮年,却不能再过正常人的生活,老天爷为何要对他这么不公?
这一切,又到底该怨谁?
医院附近的西餐厅内。
许云熙几乎一口气吃完了一大碗意大利面,然后端起一旁的橙汁喝了一口,这才满意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巴,说:“总算吃饱了!真是饿死我了……”
李晓月姿态优雅地享用着她面前的食物,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你爸爸这次中风非同小可,咱们的经济支柱可就倒了。”
许云熙的脸上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让爸爸中风的,我当时只是太气愤了,多说了两句而已……”
李晓月的眸中光芒一闪:“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况且,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别人面前,你可别那么傻,当初又不是你一人在场呢,那个丫头不也在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责任推到宛妲的身上去?”
李晓月瞥了她一眼:“知道就好。”
许云熙自信满满地点点头。
“不过……”李晓月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也许咱们现在应该想想遗产的问题了……”
许云熙饶有兴致地问:“嘻嘻,妈,我会拿到多少遗产呢?”
李晓月放下手中的刀叉,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微笑着说:“放心吧,有妈在,你的那份遗产绝对不会少于那个丫头的!”
许云熙顿时喜笑颜开:“谢谢妈!”
接下来的两天,许宛妲在医院里不分昼夜地照顾着爸爸。
在许浩棠醒来的那一刻,她辛酸不已,泣不成声。
反而是手脚僵硬的爸爸对自己的状况表现得相当淡定,甚至还反过来好言安慰她。
这一切都是命,如果不能改变,那就只能去适应。
她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然后她努力在爸爸面前露出微笑,想让他原本灰暗的世界里多一道阳光。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给许浩棠念完一份报纸,他慢慢进入了梦乡,睡容祥和。
她帮他掖好被子后,轻轻走出了病房,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医院的花园里。
在这个城市里,流苏树随处可见,医院里也不例外。
她慢慢走到流苏树下的一张长椅上,疲惫地坐了下来。
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落了下来,投映在地上,好像一片跃动的繁星。
无数飘落的流苏花静静地将她包围,一片片轻盈洁白的花瓣绽放着它们生命中最后的美丽姿态,映在她清澈的瞳孔中,然后无声地落在了地上,随风飘走。
无奈的命运,总是有着说不尽的忧伤。
她想到了爸爸的命运,还有她跟姐姐之间的恩恩怨怨,姐姐跟尹墨涵,尹墨涵跟明哲哥哥……
一些千丝万缕的思绪交错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缩在长椅里,头微微地歪在椅背上,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
她不知道自己在长椅上睡了多久。
好像只是刚刚闭上眼睛,又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她睡得并不安稳,各种复杂的梦境纷扰着她。
直到一缕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将她包围,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忽然飘来一团温暖的雾气,缭绕在她的周身,久久未曾散去。
似乎还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肌肤……
痒痒的感觉,似真似假。
还有淡淡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那气息慢慢变得灼热了起来,那样的强烈!
她心裏一惊!
所有如坠云雾中的感觉瞬间消失,她猛然睁开双眼——
只见一张熟悉的俊脸在她的眼前赫然放大!
精致好看的五官,如小麦色细腻的肌肤,还有那双比黑宝石还要迷人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就好像夜空中的星光。
她很少见他的眼睛如此清澈明亮,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她,没有一丝杂质。
只是,现在他修长的手指正轻轻地插入她长长的发间,他的脸离她也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她吓了一跳,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怯,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缩着,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裏?”
“你睡在这裏会着凉的。”尹墨涵的声音轻柔得像雾气。
她怔怔地看着他。
有的时候,他真的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人一旦陷入便无法自拔!
这样的感觉恰恰是她最害怕的!
眸底涌出一丝决然的光,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用力将他过于亲近的身体推开,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气:“你走开!走开!这裏不欢迎你!”
尹墨涵被迫向后倒退了两步,面对怒容满面的她,他忍俊不禁地说:“我当然知道这裏不欢迎我了,我又不经常住院。”
“你少在那耍贫嘴!我跟你说过,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微微拧起淡淡的秀眉,伸出双手用力地推了他几下,“你走,你走,你走!”
尹墨涵却依然一动不动,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我的心在这裏,你让我走到哪里去?”
许宛妲一怔,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眸中有丝温柔的光芒闪过,但旋即理智又占据了她的脑海,她定定地望着他:“心,你这个人有心吗?”
尹墨涵凝视着她,握住她的一只手,缓缓带领着它移至他的胸口,声音低得仿佛叹息:“我的心,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他的心脏在她的掌心下清晰地跳动着,他的目光温柔得仿佛能将她的整个世界融化。
可是,理智却再一次让她从沦陷中回过神来。
她望着他,手暗暗握成拳头,然后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胸膛:“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知不知道我爸他中风了,四肢不能动了?要不是姐姐因为你而跟我吵架,爸爸就不会出来劝阻,更不会被气得中风!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她的声音里除了怨恨之外,似乎更多的是委屈,近乎哽咽的声音里透露出她的难受与无助。
尹墨涵任凭她一拳一拳地打着自己,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说:“你怪我,可是我只是一个间接者,你为什么不去怪那个真正把你爸爸气得中风的人呢?”
许宛妲凄然一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涌出眼眶,她颤颤地说:“是啊,我根本不能怪你,可是,我更不能怪我姐姐。我谁都不能怪,我只怪我自己……”
尹墨涵的眼中流露出心疼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而温柔地搂着她,“好了,怪谁也没有用,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医治你爸爸,找最好的医院,让你爸爸在最好的医疗环境中养病。”
“放开我!”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他却固执地将她搂得更紧。
她在他的禁锢下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