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我送你回家吧!”韦宗泽说:“我骑车。”

“不用了。”剑玲却还是有些害羞,“我家很近,走回去就行。”

“我知道你家在哪!”韦宗泽急忙道:“我骑车送你,很快的。快到你家就放你下来,你再自己走回去!”他细心地设想到她可能会担心被熟人看见。

“唔!”而剑玲也确实有点担心,可是她瞧着韦宗泽十分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就点点头,“不过我很重的。”韦宗泽咧嘴一笑:“没事儿,你绝对没有苏丽重。”提到苏丽便打开了话匣子,“你和苏丽关系很好吗?”“还可以。其实你最近常去苏丽家吧!我看到你好几次了!”“是吗?”“唔,……嗯。”

边聊边走,一下就走到停车场了。

韦宗泽把车子推出来,对剑玲道:“我先骑到学校外面等你。”

“嗯。好。”剑玲点点。

然后就看韦宗泽蹬着自行车先走掉了。

傅剑玲不由松了口气,提着书包,心道:天哪,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

待她走出学校大门,远远看到韦宗泽已骑到路口等着,她越走近,越觉得他的脸红彤彤的。一直走到面前了,韦宗泽似乎特别兴奋,“上来吧。”

傅剑玲摇摇头说,“你先骑,我跳上来比较好。”

“噢。好。”此时此刻,她说什么都是好的。

韦宗泽便依言先骑起来,骑出一米左右,只觉身后一沉,一团热气来到他的背后。

“你坐稳了没?”“坐稳了。”“好,前面就是一段下坡路,抓紧喽。”

她虽未回答,然而他的车上所增加的这份额外的重量,令他有种很确切的幸福感觉。

如果每天都能这样送她就好了。他想。

那天晚上他们一路都没有谈话,送到剑玲家的路口前,她就下车了,说了句谢谢。他折回自己家时,却见苏丽笑盈盈地站在副食店门前。

“喝,韦宗泽,我都看见了,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她。”

韦宗泽红着脸,不否认。

苏丽先是笑,后来摇头道:“你这前途可艰难了,姐姐我一看就知道,傅剑玲那种女孩,绝对是那种,就算她动心了也得熬到大学毕业才肯恋爱的。”

韦宗泽被她这一句给吓到了,锁上自行车,转身便忧郁地瞧着苏丽。苏丽掰着手指算道:“呐,你们现在才初二,就打还剩半年。初三,一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你起码要熬上九年。”说完还不算,又接着道:“这九年,你不仅要让她对你有好感,还要想办法保持这种好感,还要预防情敌介入,唔,没点儿智商的话,你大概就没戏了。”

话毕再瞧韦宗泽的脸,阴郁苦恼尽数写在脸上。

苏丽表示理解地拍拍他的肩,她是这个院子裏面唯一喜欢和他厮混的人。

“其实要我说,你可以一步一步地来,初中不在一个班,高中可以嘛!你多花点心思学习学习,争取高中跟她进一个班,那你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韦宗泽认真问,这样真的有用吗?

苏丽想了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韦宗泽在那个时期,正是对一切都没有热情和信心的年纪,但人的成长往往会有诸如这样的契机,他可以为了得到一个女孩的心而开始渴望建立信心。一直以来他也提不起对学习的兴趣,但他同样可以为了接近一个女孩的身边而努力地拼命地学习。

多亏苏丽,打探到傅剑玲按照父母意愿,高中还是会继续念书林,以她的成绩来说,应该还是在重点班里的,所以韦宗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力去拼命。

而苏丽在他们两个念初三的时候,已经辍学一年了。

“我姐姐有病,不能继续上学。”剑玲去苏丽家看花时,苏丽的弟弟告诉她:“我妈妈说,姐姐是天神投胎转世来的,不会留在我们身边一辈子。”

傅剑玲经历过外婆去世,听完这句话马上就想到那黑色的葬礼,心裏十分难受。

一次偶然,又或许不是偶然,她在她们家附近的小车站碰见韦宗泽。他十分少见地提着一袋水果,“我去看苏丽。你去吗?”

那时她正要去上国画课,却毫不犹豫跟他去了。

两个人走在路上,韦宗泽说:“我是上个月才知道的。”

“嗯。”

“苏丽平时看起来很健康。”

“她总是很有精神。”

“她早熟。”韦宗泽道:“老早她就跟我说,早熟的人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家庭有问题。她说我早熟就是因为家庭有问题。”

傅剑玲认真听着,忽而问道:“你怎么早熟了?”

“我……”因她问得自然,他差点脱口而出我喜欢你,他装作无意识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长长的嫩白的脖子和衬衣领口下美丽勾人的锁骨。

韦宗泽暗暗想着:她一定在电视里看过别人接吻,但从来不会去想象自己和某个人接吻的样子,她也不太清楚一般男生会对喜欢的女生做些什么。要是我忍不住自己,我忍不住的话,她可能会把我当成危险分子看待。可是苏丽说过,傅剑玲其实也有点早熟,她究竟怎么早熟了?

“你……”韦宗泽迟疑着问。

“什么?”

“你喜欢诗吗?”

“啊?”

“喜欢诗吗?”

“喜欢。”

果然,韦宗泽心裏想: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喜欢诗。

“是喜欢……古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啊?不,也不是的,古诗也不错,但我喜欢外国诗。”

“唔,我知道了。”

果然,会喜欢外国那些看不懂的诗,她是有点早熟。

“你也喜欢诗吗?”傅剑玲问。

“唔……”韦宗泽挠头,“还可以,我喜欢古诗。”

“比如?”

“比如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嗯。还有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这是谁的?”

“王湾。”

“你好像很喜欢悲壮的诗。”

“有一点。我还看过一句,但不知道是谁写的。”

“是哪句?”

“命运唯所遇,循环不可寻。”说这句的时候,他认真地看着她,仿佛她就是命运。

而她因为从未同男孩并肩走在路上,所以同他走路的时候,一直是垂着头的。

但是没有看见,不表示她没有感觉。

所谓命运二字,对少时的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浪漫。等到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命运教给他们的,大多是随遇而安。